58、前路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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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悅菡輕握著阮黎望的手,看著他紅腫又泛著血絲的雙眼,看著他深深擰在一起的濃眉,看著他往下垮著的唇角還有些微微地顫著,心裡也是一陣陣的難受。她知道他此刻心裡一定有著千千萬萬個問題要問,任誰能接受一夕之間才失去了至親之人,轉瞬間便又失去了所有呢。尤其是阮黎望,他生下來就是太子,那一日起也就註定了帝王的命運,這一路順風順水地走過來,哪有遇到過什麼真正的溝坎。這從天到地的日子卻不過就是幾日間的轉變,蘇悅菡真的擔心他會承受不住。

可是阮黎望卻沒有問為什麼淮王會反,沒有問為什麼到了最後關頭才告訴他,甚至沒有問今後的日子要何去何從,只是擔憂地問她,是不是會一直陪著他。

這一刻,不知為何,蘇悅菡只覺眼眶裡一熱,淚水便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阮黎望見了,一下子就慌了手腳,手忙腳亂地給她拭淚,遲疑地說道,“那,或者,你有別的安排,也不是一定要陪著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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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悅菡剎那間再也忍不住心裡的酸楚,一頭便撲進了面前的男人懷中,盡情地把眼淚蹭在他的衣衫上,哽咽著說,“臣妾沒有別的安排,臣妾會一直陪著皇上,無論在哪,無論怎樣。”須臾,頭頂上便傳來滿足的嘆息聲,好一會兒阮黎望才軟綿綿地說道,“朕困了,想睡一會兒。”

蘇悅菡伺候著阮黎望躺好,看他片刻間就進入了夢想,甚至傳出了輕輕的鼾聲。她便坐在一邊的矮凳上,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人。她從沒這樣仔細地看過他的吧,這是個英氣的男人,有著濃濃的眉,和挺直的鼻,薄唇這樣緊抿著時,似乎略帶著些堅毅的感覺,反倒並不像他。他沒有林燁然清逸出塵般的清秀,卻獨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與俊朗,細看之下,竟也是很吸引人的。

阮黎望,永昌朝的帝王,她蘇悅菡的夫君。他們大婚至今已近是一年多的時間,可,她何曾這樣仔細地瞧過他,何曾想要瞭解過他,甚至何曾發自內心地只是把他當成親人一樣的關心過呢?可是,卻就這樣疏離著,冷淡著,卻依舊換來了他全部的信任與全身心的依賴。

這一刻的蘇悅菡心中只有慚愧。

也許,她從沒有刻意地去恨過他,怨過他,她並沒有刻意地把自己突兀改變命運的所有因由全歸結於他。可是,潛意識裡,她那樣一而再地推卻他,拒絕他,難道僅僅是因為林燁然的原因,亦或是她自己那固執的堅持嗎?就未曾有過一絲也是想要懲罰他的念頭嗎?捫心自問,蘇悅菡卻也不那麼確信。

她到底為他做過些什麼呢?或者作為皇后,她盡足了本分,為他這個皇帝做了許多。可是作為妻子呢,她可曾給過他溫存,可曾給過他體貼,可曾給過他一丁一點的柔情蜜意?她又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麼呢?當成一個帝王,當成一個象徵,甚至當成是一個任務,可又有過一時一刻的真的把他當成了夫君呢?

至於所謂的懲罰,而他,又做錯了什麼?他並不想娶她的,他心中是有牽念的人的。只是父命難為,聖命難違,才要她做了皇后,也許,初時,他排斥過她,甚至折辱過他,那其實也不過是對命運不由心本能反抗卻找不到出路之時的作為。之後呢,他討好她,體貼她,信任她,依賴她,當她是皇后那樣敬著,也當她是妻子那樣護著。哪還有過一分一毫地對不起她?

時至今日,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深夜帶他逃命似的跑出他生活了一輩子的皇宮,前路未卜,他最終擔心的卻不是皇位能不能保住,性命是不是安全,事情到底是怎樣的經過,未來到底是怎樣的籌劃,蘇家人又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而只是擔心,她,會不會棄他而去。

到了這樣的境地,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孩子,蘇悅菡卻真不知該怎樣才能舍下了。她也許依舊無法把他放進心底,可卻也更無法再把他置之度外。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輕柔地照射進了窗欞,暖暖地灑在阮黎望的身上,似是不適應這樣的光線,睡夢中,他的眉又皺了起來。蘇悅菡吸吸鼻子,擦去臉上不知何時又開始蔓延的淚。起身輕輕為他遮上了床幔,靜悄悄地出了房門。

這院子該是這裡的主院,雖說比起宮裡總還是要小上許多,可是佈局卻也並不侷促,高挺的槐樹栽在院落兩旁,樹蔭遮映下有一方小小的石桌和幾隻石凳。才是四月的天氣,空氣中卻已經隱隱有了槐花的香氣,清淡而悠遠。不知怎麼,蘇悅菡就想起了那句詠槐花的詩,“鬱郁芬芳醉萬家,浮香一路到天涯。”心中便空泛地想著,從此以往,或許真的是要與阮黎望相依為命,一路天涯了。

蘇悅菡坐在石凳上,默默地想著心事,院落裡的春暖和孫福圓正在忙碌地清掃著,兩個人都是不言不語的埋著頭,手底下卻是一刻不停歇,誰也都沒注意到蘇悅菡從屋中走出來。

蘇悅菡悠悠地嘆了口氣,二人這才抬起頭來看她,又忙不迭地行禮,蘇悅菡凝起抹慘淡的笑容道,“這裡也不是宮中,何必拘著這些禮數呢,你們也是勞累了多半天了,快去歇會兒吧,咱們在這裡也不會常住,原不用這麼仔細地打理的。”

孫福圓多少還有些拘謹,只是搖頭道,“皇上總是要在這歇著的,奴才不敢不上心。”

春暖卻是嘆道,“奴婢哪裡還睡得著,不做這些反倒是心煩。”

蘇悅菡就只是笑,“你煩些什麼,有本宮和皇上在呢,哪裡輪得到你煩,你就好好地仔細著自己的身子,別累出了病,也幫著孫福圓和本宮照顧好皇上就是,其餘的什麼都不用管。”

春暖撅撅嘴,“奴婢原是什麼也管不了的,只是心裡忐忑,咱們這如今可是遭了大難了吧?不知還有的救沒有?”

蘇悅菡聽了這話,一下子就沉了臉道,“你若是心裡怕,本宮今日裡就讓大哥送你回家,不用跟著本宮遭後邊的罪了。”

春暖聽了慌得趕緊跪倒道,“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啊,奴婢只是替皇上和娘娘忐忑,奴婢自己又有個什麼,只要娘娘不嫌棄奴婢,到哪奴婢也要跟著娘娘的。”

蘇悅菡便又輕撩了眼瞼去看孫福圓道,“那你呢?這次原本人也是多,等皇上醒了,咱們就要把人都聚在一起問問,有誰是不想跟著的。出宮都帶著是無奈,怕留了誰倒又走漏了風聲,也不便提前問應,可是這會兒,你們可都是自己來選,若是不想跟著,本宮都會好好替你們安排後路。”

孫福圓聞言也趕緊跪倒表忠心道,“奴才更不會走了,奴才自打十歲上就跟著皇上,皇上用慣了奴才,換了別人只怕皇上也是不舒坦的。而奴才這樣的無根之人,不跟著皇上又能去哪呢?”

蘇悅菡點點頭道,“好,那你們可也就記著,日後如何,本宮也並不敢保,只是今日說了留下,一路吃苦受罪就不許再抱怨。”

“是。”兩個聲音齊齊地應著。蘇悅菡這才讓他們起身,春暖便去給蘇悅菡泡茶,孫福圓也就拿了裝滿水的盆子,又去偏房裡打掃。這倆人才走開蘇悅菡的視線,她便聽到院門口傳來輕笑的聲音,一個男子朗朗的聲音念道,“小荷到底是進宮做了皇后了,瞧瞧如今這氣勢,訓起人來可真是不含糊的。”

蘇悅菡回頭見原是長兄蘇霈珉不知在那站了幾時,一直聽著他們的話,此時臉上全是調侃的表情望著她,不由嗔道,“大哥就只會笑話我,以往不是你總說我這樣軟的性子,哪裡知道管人的,如今卻又這樣的嘲笑我。”

蘇霈珉卻斂了笑,坐到了蘇悅菡的身邊,春暖上了茶水,他便也打發她下去,自己仔細地端詳了會兒面前的妹子,問道,“還好嗎?”

蘇悅菡皺眉,“大哥這話問的,如今的情形,哪樣又能算還好呢?”

蘇霈珉卻只是搖了搖頭,“大哥只是問你,皇上對你可還好?”

蘇悅菡這才笑了,“很好的。”

“可你嫂子卻說並不好呢?”蘇霈珉挑了眉梢問道。

“嫂子又哪裡知道了,這些日子不過是年下里見了那一次罷了。”蘇悅菡撅著嘴,臉上是撒嬌的表情,“而且嫂子總是拿你倆的情意與我跟皇上比,那又哪裡還能比的過,便總是不好了就是。”

蘇霈珉這才放心地笑,“那就好,只要皇上對你真心,其實其他的倒也無所謂了。”

“誰說無所謂了,我還很稀得做這個皇后呢,總是要幫皇上清了淮王那一脈的叛黨的,我還繼續進宮做我的皇后。”蘇悅菡說,依舊是往日裡與兄長說話時嬌嬌的聲音。

蘇霈珉卻只是笑,“你稀得才怪。”

兄妹二人便又笑了會兒,蘇霈珉才又道,“剛才安在宮裡的人來了信兒,說是宮裡這會兒已經亂了,淮王聯合了不少王爺,只說是咱們蘇家挾天子把控朝政,意圖不軌,眼看事情要敗露,便抓了皇上作質,連夜跑了,淮王被他們推舉做了清叛的首領,正準備下令,全天下的緝拿咱們呢。不過也只是宮中,京裡如今倒還安定,訊息似是還沒傳出宮門。不過該是也快了,等父親來了,咱們確實也該再想它途,不能總是呆在這間了。”

“淮王好一個賊喊捉賊。”蘇悅菡不屑道,便又接著說,“不過只要陸將軍不去信他,咱們就還有望回朝。”

“所以父親才說要你帶上所有的宮妃一起出宮,自是怕她們在宮中受辱,卻也還是希望能依靠著她們,拉攏住那些她們親眷的朝臣,雖說人多會亂些,卻還能多些定數。尤其是陸琦嵐,她哥哥那裡如何打算,卻也是要看她如何的選了。”

“那去留還由著她們?”蘇悅菡不解道。

“是,總是甘心地留下的,才能為皇上所用,否則逼著的,就真成咱們拿了人質要挾著誰,反倒是不美。”

兄妹二人說話間,外邊有人靜悄悄進來附在蘇霈珉耳邊低語了幾句,蘇霈珉一抬頭,對著蘇悅菡道,“父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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