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龍顏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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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在外間的孫福圓和春暖聽聞寢殿內的動靜都是唬了一跳,彼此緊張地對望了一眼,卻也不敢直接就撩簾進去,只得戰戰兢兢地問道:“萬歲爺,娘娘,可是有什麼事要奴才(奴婢)伺候著?”

須臾讓人窒息的寂靜後,裡間傳來蘇悅菡急切的呼聲,“快來人,扶皇上起來。”

春暖和孫福圓聞言趕緊挑簾入殿,就見蘇悅菡長髮如瀑傾瀉滿地,正俯身費力地想要扶起地上的阮黎望,皇帝阮黎望卻是半躺在龍床前的地上,一手捂著腰,嘴裡一個勁兒地哼著。

這倆奴才哪有不慌的道理,趕緊著走上前去,幫著一起把阮黎望扶了起來,安置在床榻上靠好,蘇悅菡見阮黎望眉頭緊緊地蹙著,樣子極是痛苦,便打發孫福圓道,“快去請太醫過來。”

孫福圓擔心地看了一眼,躬身退到門邊,一溜小跑著便走了,蘇悅菡就又打發春暖去取些軟墊來給皇上靠著。屋內再次只剩下蘇悅菡和阮黎望二人,蘇悅菡立即跪倒在地道:“臣妾死罪,一時失態傷了龍體,請皇上責罰。”

阮黎望呲牙咧嘴地動了動身子,怒道:“你到底是居心,難道是想摔死朕嗎?”

“臣妾不敢,只是事出突然,臣妾一時神思未在,下意識地推了您,並未想到會有這樣的重,雖是無意,但臣妾自知罪無可赦,只待太醫來診治過了,便聽憑皇上發落。”蘇悅菡垂首回道。

“下意識的,下意識的,朕倒問你,如何就會有這樣的下意識?你我大婚至今,朕從來也不曾碰過你,到現在已經是快一年的時間了,你就那麼討厭朕,讓朕一點不得親近,你心中可是有什麼人,想要為他守身如玉?”

蘇悅菡聽聞大驚,趕緊叩頭道,“臣妾今日大罪,自知罪不可赦,但臣妾絕不似皇上所想那樣,什麼守身如玉之說,真的是皇上冤枉臣妾了。”

“哼。”阮黎望抬手拿起一邊的枕頭朝著蘇悅菡擲去說道,“那你今日就當真朕的面發個毒誓,你心中絕無馮康年這人。”

蘇悅菡聽阮黎望這麼說,心中極是驚詫,但是卻也頓覺釋然,工整跪好指天為誓道:“臣妾蘇氏悅菡今日在皇上面前立誓,心中絕無馮康年此人,此前從無,此後也絕不會有,若有半句虛言,臣妾願被天譴,永世不得超生。”

阮黎望本是怒中之言,未料蘇悅菡會發如此重的誓,一時卻也有些尷尬,正巧春暖取了墊子進來,看蘇悅菡跪在地上心裡一驚,趕緊也陪著跪到了一邊。阮黎望這才出言道:“行了,都起來吧,無端的全跪著幹什麼,梓童也是,朕自己不小心摔到的,也怨不得你,你也不用自責過甚了。春暖,快扶皇后起來,地上涼,仔細受了寒氣。”

蘇悅菡心知阮黎望大概也覺剛才的事失了顏面,並不想聲張,也就依言站起了身在立在一邊,輕聲問道:“皇上可覺得哪裡不得勁兒?”

“胳膊,嗯,還有這……”阮黎望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屁股,面上滿是不自在。

不多時當值的太醫便也來了,仔細地給阮黎望查了查,並無大傷,肘部和臀上只是輕微的淤青,也就開了點祛瘀的藥,也並不敢多問是如何傷的,只說擦了藥一兩日間就能大好。

太醫走了,孫福圓便趕緊著給阮黎望上藥,阮黎望一向嬌貴,剛才乍一摔到,自是又驚又疼,這會兒倒也不覺的太有什麼,隨便上了些藥,便起身,冷冷道,“梓童這裡,大概朕還是住的不太習慣,才容易磕絆摔到,朕看,朕還是回去乾昌宮歇著吧。”

蘇悅菡趕緊跪倒道,“臣妾一時照顧不周害皇上受傷,自知是大罪,今日皇上先好生歇息,明日臣妾去跟太后那裡回了,領罪之後,再去伺候皇上。”

阮黎望實則是出言想要蘇悅菡挽留,自己剛才在床上,生生的讓人給掀了下去,面子大失,只希望蘇悅菡此時能苦苦挽留,再說上幾句溫存的話,才好掙回些面子,誰料說是要走,蘇悅菡卻也不留,只是謙恭認罪。一口氣梗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又大大地哼了一聲,才一甩袍擺憤憤地負手而去。

聽見皇上的腳步聲漸遠,春暖才關切地低聲問道:“娘娘,剛才出了何事,皇上怎麼好端端地在屋子裡還能摔著,看方才摔得四仰八叉的樣子,似是還不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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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悅菡嘆氣,緩緩搖了搖頭,“不說也罷,橫豎是我沒照顧好,只盼皇上別太生氣了,氣壞了身子。”

春暖雖仍是好奇的緊,卻也不敢多言,見蘇悅菡不想多說,也就退了出去。才退到門口,卻又見剛才負氣而去的皇帝阮黎望去而復返,仍是一臉憤憤的表情,隨便地對著行禮的春暖一擺手就又進去了內殿。

蘇悅菡才剛要上床歇著,見到阮黎望又進來,趕緊關切道:“皇上可是掉了什麼緊要的東西,差孫公公回來取,或者讓臣妾送過去就是,如何還又親自回來了?”

阮黎望卻不理,揮手打發走孫福圓去外邊伺候著,一臉挑釁的神色道,“你就那麼不希望朕回來,那朕就偏要回來,這整個後宮都是朕的,朕想要在哪呆著,就在哪呆著,怎樣,你還要轟朕出去不成?”

“臣妾不敢,只是皇上剛才說在臣妾這裡,諸事不適,睡著不舒服,才沒想到皇上還是要回來歇著。”蘇悅菡心中雖疑惑,嘴上卻甚是恭順。

“哼,不適應,朕才要慢慢適應,這是朕的地方,憑什麼朕不可以住。”

“皇上說的是。”蘇悅菡應道,上前替阮黎望解了出去前才披上的輕緞外氅問道,“那皇上可是這會兒就歇著?”

阮黎望瞪他一眼,自己往床邊走去,也不用人伺候著,自己踢掉了龍靴,翻身就上了床,看蘇悅菡還站在一邊,哼道,“怎麼著,梓童還讓朕請著才要上床嗎?”

蘇悅菡只覺心跳驟然加快,卻也沒法僵持著,也只好順從地走上前去,上床躺好。阮黎望側過頭狠狠地看著蘇悅菡,只看的蘇悅菡愈發覺得心快要跳出胸口一般,這位皇帝大人才忽然生硬地扯了薄被,搭在心口,大聲而咬牙切齒地宣佈道:“睡覺,瞪著朕幹什麼?朕從今日起,日日就在你這裡歇著,朕看你還能幾次給朕踢到床下邊去。”

蘇悅菡半晌一動也不敢動,直到看阮黎望似乎再沒有別的動靜,才靜悄悄地也扯了被子蓋好,慢慢平復著起伏不定的心情,好一會兒才終於入睡。

暗暗的燭光下,阮黎望此時卻又再次睜了眼,安靜而悲傷地看著蘇悅菡,許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轉日一早醒來,阮黎望卻面上再無怒色,又開始親親熱熱喊著蘇悅菡――“小荷”,就仿若前一晚的不愉快好似從未發生過一般。蘇悅菡雖心中惴惴,卻也強端著笑臉,與孫福圓一起伺候著阮黎望更衣、早膳。

臨去上朝前,阮黎望一隻手揉著許是還有些疼痛的臀,一邊朝著蘇悅菡招了招手,蘇悅菡走到近前,阮黎望卻一把攬住了她,唇貼在蘇悅菡的頰邊蹭了蹭,又附在她耳邊道:“昨日之事小荷今天就別去跟母后說了,朕可不想母後笑話朕,這事就當是咱們之間的小秘密,可好?”

蘇悅菡被阮黎望這麼抱著,心思早已一片慌亂,不敢說別的,只是趕緊著點頭。看到蘇悅菡這一刻失措的模樣,阮黎望似是大為滿意,說完話,唇邊故意又蹭過蘇悅菡的臉頰才離開,對著蘇悅菡很得意地呲牙一笑,才讓孫福圓扶著去上了朝。

蘇悅菡站在那裡卻只覺得頭皮一陣的發麻,心中再次湧入了一陣深深的無力感。春暖看蘇悅菡還在那傻站著,自己倒是喜呵呵地上前道,“娘娘,奴婢看皇上待您真的是越來越好了呢。您這是高興還是怎的?怎麼傻了似的站著,您不是說用了早膳之後要去太后那邊嗎?”

蘇悅菡這才醒過神來,虛弱地衝著春暖一笑,讓她出去備了鳳輦去給太后請安。蘇悅菡見了太后之後猶豫了下,想著一早阮黎望說的話,心中琢磨大約昨夜的事確實讓他這個皇上顏面大失,真的不宜再多跟人說,也就沒與太后提起。可太后看著蘇悅菡面色似是一直略有憂愁的樣子便問道:“悅菡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像有什麼愁事似的?是不是身子哪有什麼不好,一早聽伺候的人,昨天鸞闕宮裡入了夜還傳了太醫去。”

蘇悅菡趕緊解釋道,“母後,兒臣沒事,是臣妾昨天伺候不周,讓皇上不小心磕碰了下,也沒什麼大事,只是不放心,就讓太醫來看看。”

“碰了下?在宮中怎麼的還能碰了?”

“大約是昨天晚上燭光調的太暗,皇上上床前沒留神腳下的臺子,磕絆了下。”

太后聞言卻不禁笑出了聲,拿帕子掩了面,笑的直咳嗽,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嗔道:“那可不怪你,聽這話,只是怪望兒太心急了。”

蘇悅菡心中煩惱,可是聽見太后的調笑,卻也只能裝著嬌嗔的樣子不依道:“母後……”

太后自然是笑的更加開懷。

一上午蘇悅菡都有些心事重重,昨天的事加上一早阮黎望的表現,只讓蘇悅菡心裡愈發的沒底,拖拉著處理著手邊的事,午膳的時間都過了才磨磨蹭蹭地回宮。

阮黎望已經下朝回來等在鸞闕宮中,見才她回來,倒也不惱,才讓人傳了膳。看著蘇悅菡難掩的怏怏神情,好半天才猶疑地問道,“小荷為何不高興,是也聽說了馮康年要走的事嗎?這可真不是朕讓他走的,是他主動請命。你可別怪在朕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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