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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召見韓司恩時, 還以為那個真假二皇子,或者自己私生子的事被他查清楚了。

其實從皇帝內心深處來講, 他這麼大年紀了,被自己兒子鬧騰出這麼一場戲,還牽扯到自己的另一個兒子和一個還算受待見的臣子,他對這件事的態度非常的難以衡定。

有種既希望知道事實真相, 又有點不想知道的樣子,皇帝總覺得這件事弄到最後會是一場難以收拾的局面,所以他很矛盾。但最終理智戰勝了一切,他覺得不管真相如何,他作為一個皇帝都要知道, 所以在韓司恩求見時,他宣見了。

韓司恩拜見皇帝時,看到皇帝跟前服侍的是安琪,而非元寶,他心中微微訝異了下, 不過神色並未有絲毫變化。

倒是安琪靜本是悄悄的站在那裡,但她看向韓司恩到來時眸子瞬間微亮,帶著好奇和打量, 雖然只是一剎那的失神, 但這生動的表情在情緒不外露的安琪身上, 就如同一道光,格外的惹人注目。

皇帝注意到安琪的異樣,微微皺了下眉, 看向韓司恩的目光有些鬱悶,他道:“怎麼?事情查清了?”韓司恩把姬容和姬洛府邸掀了一遍的事,他早就得到訊息了。

不過據高風奏報,這兩位皇子府上雖然都有些小瑕疵,但大過沒有,還算是比較乾淨的,就是不知道韓司恩查出了什麼。

韓司恩被皇帝這麼一眼掃視有些無語,他心底覺得自己頗無辜,這安琪明顯的是聽太後的話,想找他麻煩的。只是皇帝沒有讀心術,聽不到自己身邊的人對他用的那些心計。

只是韓司恩這時已經原諒太后了,經過今天,太后和他之間就是明晃晃的有仇了。所以太后想找他的麻煩轉移眾人的視線,就找吧。無論出什麼招,他都接著就是了。

韓司恩心裡這麼無禮的想著,面上十分恭敬回應皇帝的話,他說:“皇上,微臣本來是奉旨查二皇子、三皇子和白公子之間的事,但是在查證過程中,微臣發現了江南金礦案的線索。”

皇帝一聽江南金礦案的線索,腦子裡立刻收起了心思,把姬容和姬洛都遺忘在一邊了,他不自覺的直起身子,語氣有些威嚴道:“你查到了什麼?”

韓司恩看了一眼低眉垂眼的安琪,表明了自己並不信任她,但嘴上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他說:“回皇上,微臣這些日子一直讓人盯著京城所有賭坊查訪金子的來源。前些日子微臣在查白家的訊息時,得到訊息,有人在賭坊裡用了金子,用金子之人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經過微臣細查,發現金子幾經輾轉,是從石家一個庶子手上流出來的。”

“石家?”皇帝心中一驚,猛然想到了當初韓司恩的名聲第一次響震京都時,是查抄了吏部尚書李忠的家,不但從看似清貧的李家查抄了幾百萬兩銀子,還從李家回的幾封書信。

書信雖然模糊,但裡面用詞明顯是和朝堂上的某位皇子有關。

而吏部尚書李忠的兒子李鈺,又和石家的石蕊結成了連理。後來李家眾人包括石蕊都被他流放出去了。

皇帝當時也懷疑過石家和李家有勾結,想暗中支援哪個皇子。但是石家表現的非常坦蕩,暗中查了很久,除了查出石家因為石蕊的緣故過分看重李鈺,曾經為李鈺收拾過幾次爛攤子之外,其他有關朝堂的事,兩家並沒有過深的接觸。

皇帝拿到訊息後,雖然還沒有完完全全放心石家,但到底先把他給放下了。

現在猛然聽到私採金礦的事和石家有關,皇帝心中猛然一驚。

李家、石家、信、皇子和金礦,這些事單看並沒有什麼牽扯,但是聯絡到一起總是讓人覺得有些觸目驚心。

只是他們之間的接觸自己並沒有查到一絲,那是不是說明,有一隻更大的手幫他們遮蓋住了?想到這裡,皇帝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曾經一手遮天的太后。

曾說過,皇帝兒時對太后是非常畏懼的,在他成為皇帝後,感到太后的權利過大,自己處處受到桎梏,在自己有王瑛在身邊後,對權勢的渴望終究抵過了對太后的畏懼,因而對她開始表現出抗拒。

當時若不是太后主動退一步,把手中的權利都讓了出來,他們母子二人說不定就會因此弄得兩敗俱傷,憑白歡喜了其他人。

現在從石家的事情來看,說不定太后在這裡面還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由太后身上,皇帝又聯想到了宮裡的貴妃。貴妃出自石家,是當年太后親日選入宮的,太后想讓下任帝王流淌著石家的血,用意穩固石家世代榮華。

但皇帝不樂意,皇帝當年一心想讓自己和王瑛的孩子做下任皇帝,石家因為太后過於強勢的緣故,他根本不想讓他們太膨脹。

所以石貴妃入宮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孩子。後來石貴妃大概自己也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便歇了有自己孩子的心思,直到姬容出生。

姬容的母親難產後,石貴妃提出了收養姬容。姬容因為在孃胎裡呆的時間有點長,生下來身體就虛弱的厲害,御醫是拼了老命才把人留住。

當時石貴妃跪在地上,說由於自己身體的緣故終身不能有孩子,祈求皇帝把這個皇子留在她身邊養大。

皇帝當時心就軟了那麼下,加上太后難得示弱,就把姬容放在了石貴妃名下。好在,石貴妃名下的姬容身體一向虛弱,自幼便醉心詩詞歌賦,對皇位絲毫沒有覬覦之心。

皇帝對他倒也有了兩分可憐之心。

當然,皇帝不是沒有懷疑過石貴妃收養姬容的用意。他也暗中防備著石貴妃。所以宮中的御醫對姬容身體的診治,他比誰都清楚,至今姬容身體狀況每月還是會準時呈現在他御案前。

姬容身體不好是真的,但如果裡面有其他文章呢?

皇帝由著這些事越聯想,心裡越沒底。他因當年石磊的救命之恩,心裡一直覺得虧欠自己的外家,所以即便和太后有隔閡,對外家也很寬容。最關鍵的是石家很小心,沒弄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這些年朝堂上也低調的很,皇帝沒抓住過什麼把柄,與其說是寬容,倒不如說是沒看在眼裡。

但是現在看來,在石家眼裡,他這個外甥皇帝,比不得後宮太後貴重。

想到這裡,皇帝冷哼一聲,道:“韓司恩,此事涉及甚光,不比你往日兒戲。你手中若無證據隨意誣陷,朕可不饒你。”

“回皇上,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除了石家庶子,所有和金子有牽扯之人,微臣都已控制起來了。就像微臣早些日子所說,私採金礦之事敗露的太迅速,那些金子定然還留在京城。而且那些刺客也和金礦有關,弄不好就是有人在用金子養兵,微臣覺得應該加強宮中巡邏,把城外羽林軍調入城內,以免發生禍端,同時要把石家控制起來,以免走漏不該走漏的風聲。”

其實韓司恩知道,這輩子太后那邊先是因為自己查抄江南官員無數,而傷了元氣,加上開採金礦日子實在是太短,就被自己截胡了。不像上輩子那樣,默默的把金礦給開採個底朝天,現在她手上能用的金子並沒有多少,說用金子養兵有些誇大其詞了。

最關鍵的是自從他把姬容、姬洛和白恩關押之後,太后在宮裡就被動的很,她就算是有兵無數,師出無名之下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他又已經提醒了皇帝,皇帝心裡有所懷疑,自然會加重對太后的看管。現在只要把太后隱藏最深的爪牙石家給砍了,太后那裡就更加不敢亂動了。

只是這話他不便說的太清楚,只好用金子養兵來說事了。畢竟皇帝始終是皇帝,沒道理喜歡有一支自己看不見的刺客隊伍,時時刻刻想著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

皇帝果然如同韓司恩所想,臉色鐵青,他冷哼一聲,扔給了韓司恩一塊令牌,咬牙切齒道:“你說的有道理,私採金礦罪大惡極,既然此事和石家有關,那就先把石家給看管起來吧。”

皇帝並沒有說直接把石家所有人下大牢,在某些方面,皇帝雖然看似把朝堂弄成了自己的一言堂,其實他還保持著自己的年輕時的優柔寡斷。

很多事,皇帝自己可能知道,但是在沒有實質上的證據,他便放不開手腳去把人給下天牢,皇帝總想著自己在史書上的留名,是個明君而不是暴君。

但人到中年,他又想把心底的一些想法給實施出來。所以,韓司恩出現的剛剛好,有戾氣,有殺氣不怕死,還有和家族不和的把柄在手,讓他成了擋在皇帝身前最光明正大最完美的一把刀。

韓司恩對皇帝並沒有報太多希望,因此也沒有太多失望。於是他應下皇帝的要求,便起身離開了。

皇帝有些疲憊的揮手讓他退下,韓司恩轉身離開。在走出宮門時,韓司恩覺得這個皇帝最大的幸運,大概就是遇到了死不成的自己。

要不然,誰能知道皇帝死後,未來的大周朝,誰會坐上那個四不靠邊的寶座。

韓司恩拿著皇帝給的令牌,很快召集了皇城的一批禁衛軍,把石家給圍了。不過這次韓司恩並沒有進石家耀武揚威,而是吩咐禁衛軍把人看管好之後,自己就回國公府去把這個訊息分享給裡面三位客人去了。

韓司恩回到國公府時,還沒有換衣服去看望三人,高風就苦著一張臉來見他來了,說是二皇子、三皇子和白恩,今天在韓司恩進宮後,因為一個饅頭,突然各自脾氣暴躁起來,三人相互打了一架。

“誰受傷了?”韓司恩面無表情的問道。

高風苦哈哈道:“臉上都受了點傷。”他是沒想到,看似文弱的二皇子,在被人踢了一腳之後,也能放下臉面,下手拽別人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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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夫過府給他們瞧了嗎?”韓司恩冷靜的說,三人都很憋屈,心裡的火氣都很大,他以為第一天就會打起來,沒想到今天才打。

出了這事,韓司恩是懶得去見三人了,他打發了高風,便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他在房內剛剛閉上眼,感到有些冷意,睜開眼,看到了站在窗戶邊的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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