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午餐註定要給江家父母留下深刻的印象。
自打魏沉碧說出了那句話之後, 整個包廂都被一種格外低迷的氣氛圍繞著,江父和江母畢竟當了幾十年夫妻,基本在用眼神對話。
江爸爸疑惑地看著自家妻子:……這怎麼回事?
江媽媽茫然地對視回去:我也不知道啊?
最慘的當屬方小苼,他左邊是對老夫老妻,右邊是兩位少妻。
魏沉碧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令旁人震驚的話, 神態自若地給江靜影夾菜、盛湯, 是全場吃得最自在的人。
過後。
江父江母藉口在這邊劇組不太熟悉,想讓江靜影晚上拍完戲之後帶他們出去走走, 現在舟車勞頓從隔壁市過來,需要先在酒店休息休息。
最後所以回到劇組的人就只剩江靜影和魏沉碧了。
……至於小助理,她很有眼色地知道自己該在什麼地方出現, 在什麼地方消失, 先前吃飯的時候她就藉口去樓下買飲料,錯過了最刺激的一幕,之後又十分乖巧地找了“我先回去幫小江老師整理東西”的藉口,先一步打車離開。
可謂是最佳助理。
走在路邊商鋪的陰影處, 江靜影眼眸彎彎,臉上是壓都壓不住的笑意,好幾次都低低地壓下腦袋, 而後又重新恢復正常的冷淡樣子。
魏沉碧走在她身邊,瞧見她這樣子, 禁不住開口問她:“很高興?”
江靜影挑了下眉頭,想了想,竟真隨之頷首。
“是。”
她說:“因為你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麼厲害的事情。”
這樣的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是江靜影和魏沉璧都沒做過的事情。
哪怕如今同性的婚姻法已經透過很久了,但是同性戀人始終在社會上處於少數,依然有人對此懷有偏見,她和魏沉璧的家庭更是頑固中的頑固。
魏沉碧方才在飯桌上說出那番話的模樣,是她和魏沉璧設想中的……愛情該有的模樣。
堂堂正正,愛的光明正大,無不可對人言。
魏沉碧想了想,回答她:“我以為你會不高興,因為你爸媽……似乎並不想採納我這個建議的樣子?是因為他們更喜歡那個姓方的麼?”
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魏沉碧直言道:“我知道方家——隔壁市最富有的兩個本市企業,一個就是江氏,一個是就是他們家,都是魏家的小客戶。”
“無論品性、能力,我都比他強,就連財富也不比他少,就算你不選擇我,跟他在一起也不合適。”
江靜影終於一彎唇,笑了出來,眸光如許,仿若澄澈的湖畔落入粼粼日光。
“是,”江靜影笑著回答她:“全天下最適合我的人,只有你。”
魏沉碧見她笑得這樣開懷,眼中好像盛滿微光,有一剎那,她感覺自己有些口乾舌燥,甚至連身體裡的血液流動速度都加快了。
兩人恰走到劇組旁邊無人的小巷子裡,江靜影看魏沉碧半天不說話,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話弄得不好意思了,她很少這樣表露情感,登時就猶豫著想到:
這樣說話,是不是會顯得自己輕浮?
還沒等她思索出結果,魏沉碧忽然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去牽她的手,用她的手背壓上自己的脖頸,湊到她的面前,聲音壓低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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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魏沉碧擰了下眉頭,問她:“聽你那麼說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很熱,你感覺到了嗎?”
江靜影被手背貼到的溫度暖了一下。
她張了張唇,想說什麼,又見魏沉碧又往自己的方向靠的更近,兩人幾乎等於直接貼在了一塊兒,江靜影不適應地因為這逼迫的氣勢後退了一步,差點挨到冰冷的磚牆。
魏沉碧抬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抱著她的腰,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開口問她:“我怎麼了?”
江靜影抿了抿唇,違心地回道:“你……天氣太熱,中暑了。”
魏沉碧將信將疑——
恰在此時,聽見了心底來自魏沉白的一連串張狂笑聲。
她立刻敏銳地意識到,江靜影在撒謊,於是側過頭,用臉去貼她的脖頸,灼熱的呼吸像是岩漿,能把江靜影直接融化,連帶著整個人也慢慢地升溫。
“騙人。”魏沉碧低啞著嗓子說她。
江靜影垂著眼眸,“嗯”了一聲,承認了自己方才是在騙人。
她沉默片刻,抬手環上了魏沉碧的腰,用一樣的力道去回抱她,撥出的氣息以相同的方式落在她的耳畔,聽見對方的呼吸聲和自己交錯的節奏,也恍惚有種氣息交融的錯覺。
江靜影就保持這樣與她相擁的姿勢,開口問她:“是不是覺得舒服點兒了?”
魏沉碧皺了下眉頭:“一點。”
江靜影閉上了眼睛,如實回答她:“因為你喜歡我,對我動情,所以在察覺到我的情感時,也會想回應我,甚至想本能地離我更近一點——”
魏沉碧聽見她的話,擰著的眉頭一鬆,重複道:“我喜歡你?”
江靜影垂著眼眸,擋住了自己眼底破閘一般洶湧而出的情感,聲音也略微變了調,回道:“我也喜歡你。”
從很多年前開始。
一直到現在,從來沒改過。
哪怕這段感情曾給予過我最大的歡愉,也將我打入最泥濘的沼澤,讓我墮入深淵,可我……還是喜歡你。
……
下午有一幕戲,是江靜影飾演的角色被厲鬼纏身,再次遇到公寓老闆娘挺身相救,被嚇破了膽兒的她晚上抱著枕頭,楚楚可憐地去瞧老闆娘的房門——
結果卻看到了再次讓自己腿軟的一幕。
她瞧見了一個黑色的滴著血的影子靠近老闆娘,結果老闆娘頭也不回地只隨手往後面一抓,就從那黑影上面撕下一道口子上,塞進了嘴裡。
江難小朋友親耳聽見了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淒厲叫聲,以及原地癱下去的那片黑色。
“撲通”一聲。
聽見身後的動靜,公寓漂亮的老闆娘原本低頭翻著烹飪書,驀地停了動作,帶著笑意的聲音裡不知怎麼含了點危險的意味,和以前幫她時的善良模樣截然不同。
“哎呀,好像被發現了呢?”
“我的秘密。”
說話的同時,女人轉過頭去,還沒想到自己該呈現出什麼樣的可怕模樣,卻見到那人已經保持著跪立姿態,軟軟地靠著門邊暈倒了,枕頭都掉在了地上。
“呵。”女人搖了搖頭,眼底帶了點兒無奈,去將地上的小朋友撿起來:“見了多少厲鬼了,膽子還是這麼小。”
“卡——”王導喊了一聲停。
現在魏家的那些人都不在劇組,改為去外邊探查這地方的詭異了,王導和張導這小成本製作,也經不起多天的停工,只能壯了壯膽繼續拍戲。
現在這一幕已經過了,王導拍了拍手:“抓緊時間,準備下一場,就先不休息了。”
下一場是江靜影和魏沉白在床上拍的戲。
她飾演的江難暈過去又醒過來,發現自己透過錯誤的方式達成了和老闆娘共度一晚的成就,只不過……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很想和老闆娘靠在一起了。
她甚至害怕地想道:
自己來這公寓之後就遇上這麼一大堆破事,是不是就是因為這老闆娘本身才是鬼中鬼大boss,身邊跟了那麼多小兵?
她怕的無以復加,整個人都在哆嗦,卻連跑的力氣都沒有,只嚇得臉色蒼白地看著旁邊的公寓老闆娘。
魏沉白本色出演,眼底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見到江靜影的神情,她頓覺有意思,突然大膽地加了個在劇本裡沒有的動作。
江靜影愣了愣,卻沒聽見導演喊停。
她只能忍著被這人揉捏耳朵的熱意,戰戰兢兢地往下續臺詞:
“不、不要吃我……”
魏沉白眼底的笑意太明顯,逗弄她的樣子就像是一隻雄獅撲住了小貓咪,一隻爪子就能將對方拍的動也不能動。
聽見這聲音,她問了一句:“這麼怕我?”
江靜影莫名覺得她一語雙關,但現在畢竟是在鏡頭前,只能一眼不發地咬緊唇,點了點頭,又快速地搖了搖頭,然後一副慘兮兮地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的樣子。
魏沉白捏她耳朵的動作不輕不重,卻揉得她耳廓通紅,不多時,她湊到這人的身邊:
“替我守住我的秘密,不然……”
“我就像是剛才撕掉那小鬼一樣,把你也這樣吃掉,懂?”
江靜影點頭如搗蒜。
魏沉白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腦袋:“睡吧。”
江靜影睜著眼睛,眼中的恐懼未散。
“怎麼,今晚抱著枕頭來我房間,不是來蹭我床鋪位置的?”魏沉白挑了下眉頭。
“閉上眼睛好好睡覺,不睡的話,我就讓你看點更刺激的?”
魏沉白連哄帶騙,抬手去捂江靜影的眼睛。
她湊近了許多。
鏡頭裡的兩人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但魏沉白卻忽而遮蔽了麥,在江靜影安靜地順著她的意思往下演的時候,陡然問出一句:
“你中午當著我的面兒跟魏沉碧表白?”
江靜影:“!”
因為兩人的唇形不能動太多,哪怕鏡頭拍不到、聲音收不到,也不合適讓其他工作人員看到,所以現在的魏沉白說話,更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江靜影動了動唇,正想說點什麼,又擔心被看到,只能抿了抿唇,在被窩里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在快過這條的時候搗亂。
魏沉白哼了一聲,警告她:“你完了。”
江靜影被她這話弄得頗有些提心吊膽,還沒反應過來去哄人,就聽導演的一聲:“卡!”
魏沉白陡然被換了下去。
魏沉碧鬆開手,看了看她被捏的有些紅的耳朵,有些不大高興,但還是強按捺下來,同江靜影說了一句:“不用搭理她。”
江靜影笑著搖了搖頭,不知是無奈還是不答應。
就在魏沉碧想弄懂的時候,魏如年從外面進來,神情有些緊張,動作裡也沒了平日裡那種不緊不慢的拿捏氣勢:“師叔!我們找到那家夥的蹤跡了!”
“但是徐佑被困在那兒了,師叔,你能去幫幫忙嗎?”
“師叔,求求你了。”魏如年知道她對江靜影的特殊並不代表什麼,生怕她這會兒只朝自己看一眼就轉身離開,自顧自去做別的事情,所以免不了一咬牙,主動往魏沉碧的方向又走了一步,低聲下來求她。
魏沉碧果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魏如年急的恨不能跳起來,有種想把魏沉碧當即綁走救人的衝動,還是僅剩的理智提醒她不要這樣。
不能惹怒魏沉碧。
魏如年一咬牙,想給她下跪,但就在馬上有動作的剎那,忽而聽魏沉碧慢慢地問了一句:
“你喜歡他?”
魏如年愣了愣,下意識地因為害羞轉開了視線,但又迅速地轉回來,堅定道:“是,我喜歡他,我馬上就要和他結婚了。”
魏沉碧一聽到“結婚”這兩個字,登時就像是因為搜尋到關鍵目標而滴滴亮起的雷達,又問了一句:
“你父母和他父母都同意了?”
魏如年實在不知道這十萬火急的情況自己的師叔怎麼還會這樣八卦地問這種事情。
她只能迅速地回答:“是,所以師叔能幫幫我嗎?”
魏沉碧順著她的方向走了一步,淡淡道:
“能。”
“不過——”魏沉碧的話頓了頓,才繼續開口:“作為交換,你告訴我該怎麼讓她的父母同意我們的婚事。”
魏如年往外去的動作一停,差點原地摔了一跤。
她絕望地看著魏沉碧。
自己這是正常的男女戀愛,她那是出櫃,搞定父母的難度能一樣嗎?!
魏沉碧皺了下眉頭:“不行?”她作勢要轉身。
魏如年一咬牙:“行!”
大不了救了徐佑再讓徐佑去想怎麼解決!
結果魏沉碧走到一半,忽而回頭看著江靜影,認真叮囑道:“晚上等我。”
江靜影也被她這操作秀的有些無奈,當即挑了下眉頭,打趣她:
“要不要洗了澡等啊?”
作者有話要說: 等救的徐佑:別來了,救不了,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