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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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餘耿耿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倒黴的穿書者。

千辛萬苦穿回來, 面臨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無處可去。

系統把他的身體從原來世界投射到當前世界,這也意味著,餘耿耿之前準備的錢、手機、食物全部留在了那列飛馳的火車上,沒有帶過來。

還好系統貼心地給他留了一層衣服, 不然他現在恐怕已經因為在跨年夜廣場裸奔進局子了。

餘耿耿只穿了一件毛衣, 冷風直往領子裡灌, 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從亂哄哄的人群中擠出來之後,餘耿耿不死心地又翻了一遍全身,驚喜地在內兜裡找到了一張折成方塊的五十元。

他把鈔票拉開彈了一下, 決定先去網咖將就一晚。

緊接著,第二個問題出現了。

餘耿耿進不去網咖。

他沒有任何身份證明, 換句話說,他現在是個黑戶。

草。

餘耿耿抬起頭用力揉了揉臉,在心裡呼喚系統:“想想辦法啊,這我真的搞不定。”

小白糰子不知是不是耗費了太多能量, 攤成了一個扁平的荷包蛋, 懨懨地哼了兩聲。

半晌,一張身份證出現在餘耿耿的口袋裡。

小白糰子解釋:“這是你的新身份, 你自己記一下。”

還是叫餘耿耿。

無父無母,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十七歲考入一所三流大學, 畢業半年,至今沒有找到工作,成天在網咖混日子。

餘耿耿不太滿意。

這種身份怎麼可能有機會接近餘淮之,他建議系統給他換一個牛逼點的,像什麼首富之子、官二代們之類的。

小白糰子垂死病中驚坐起,怒吼:“你以為大變活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 要篡改很多人的記憶,還要黑進公安學校這些機關的系統增加檔案,很麻煩的!”

它強調,“像這種存在感很低的身份最適合你。”

餘耿耿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那好吧。”

網咖裡面空調開得很足,把餘耿耿身上的寒氣驅散了不少。

他坐在電腦前,隨手點開一個網頁瀏覽器,盯著搜索引擎閃爍的游標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輸入了“餘淮之”三個字。

沒有回來之前,餘耿耿覺得只要能見到餘淮之就滿足了,但是,真的回來了,他又開始擔心其他的事。

隔著五年的時光,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餘耿耿害怕自己回來晚了,說不定餘淮之早就放下過去,娶妻生子,有了新的開始,偶爾會用平淡的語氣告訴孩子,你有過一個叔叔,不過他命不好,年紀輕輕就去世了。

餘耿耿在感情上毫無自信可言。

他甚至不知道餘淮之會不會歡迎他的回來。

餘耿耿耐著性子往下滑,搜尋出來的內容基本上都跟餘氏的生意有關,中規中矩,至於餘淮之的私人報道,彷彿被什麼壓下去了,乾淨得不正常。

餘氏倒是比餘耿耿走的時候壯大了不少,連主角攻背後的裴氏都要暫避鋒芒。

餘耿耿不氣餒,繼續找,最後好不容易在一個私人論壇上翻到一張餘淮之一年前出席活動的照片。

畫質很模糊,大概是偷拍的。

照片上有很多人,最中央的男人坐在輪椅上,氣質肅穆。

餘耿耿把照片放到最大,依然看不清餘淮之的臉。

他睜大眼睛,指尖輕輕地摩挲著冰冷的螢幕。

怎麼瘦了這麼多啊。

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如果他在餘淮之身邊的話,肯定一天五頓地喂他,把他養得胖胖的。

過了一會兒,餘耿耿心底忽然冒出一點卑劣的欣喜。

……是不是因為太想念自己呢。

他在醫院復健時看過一部電影,一對情侶新婚蜜意之時,妻子因車禍去世,留下一個嬰兒,丈夫絕望過,痛苦過,甚至想過自殺,但他最後還是走出來了,也有了新的人生伴侶。

看完之後,餘耿耿心裡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難受。

他想到了餘淮之。

人性就是這樣自私。

餘耿耿既希望餘淮之不要像電影中的丈夫那般痛苦,又不希望他太快忘掉自己。

體內彷彿有兩個矛盾的小人在互相拉扯,讓他不知所措。

餘耿耿不小心點開了餘氏集團官網,右下角的招聘公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為是年末,招聘規模很小,只有幾個崗位招人。

餘耿耿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一行字——現向社會公開招聘總裁辦助理一名。

他去過餘氏集團,總裁辦和餘淮之的辦公室在同一層。

餘耿耿仔細研究了一下應聘條件,發現自己一條都對不上,要學歷沒學歷,要經驗沒經驗,恐怕連初試都過不了。

他沮喪地舔了舔嘴唇,要求這麼高,這是招助理還是招總裁。

餘耿耿不是輕言放棄的性子。

他東拼西湊成了一份還算拿得出手的簡歷,然後在特殊技能那邊寫上一句話:“與餘淮之先生親密相處過一年,對他瞭如指掌。”

先混進去再說。

餘耿耿其實沒有報多大希望。

沒想到,一天後,他真的接到了面試通知。

雙子塔樓。

餘耿耿推開會議室的門,眼睛瞥了一眼對面,並沒有看到想見的人。

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笑著說:“你們好,我叫餘耿耿。”

砰——

礦泉水瓶被碰倒,沿著桌臺滾落到地面,發出一聲巨響。

陳杰眼神恍惚了一瞬間。

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前幾年不敢提,後來餘淮之失憶了,集團發展得飛快,陳杰的工作範圍也不僅僅限於特助一職,再沒有多餘的工夫思念故人。

陳傑定了定神,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進來的青年。

不是他。

名字相同,輪廓也有幾分相似,再加上對方說話的神態和語氣,簡直像是那個人從墳墓裡爬出來了。

旁邊的面試官看陳杰一聲不吭,只好拿起簡歷翻了翻,隨意地說:“請你先簡單地介紹一下你自己。”

“好的。”

餘耿耿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胡編亂造一通。

陳杰突然站了起來,有些失態地打斷了他。

“可以了,今天的面試已經結束了,你先回去等訊息吧。”

餘耿耿頓了幾秒,很不甘心地說:“可是,我還沒有——”

陳杰掃了一眼其他人。

幾位面試官紛紛很上道地表示還有事,先走一步。

會議室很快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陳助理鎖上門,朝餘耿耿走過來,語氣不太好:“這位……暫且就叫你餘先生,我不知道是誰派你來的,恐怕你的訊息已經過時了,告訴你背後的人,不要再耍這種手段。”

餘耿耿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指甲慢慢地摳進皮肉中。

什麼叫過時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無法忽視的焦慮,拽著他的心臟不斷下陷。

陳杰觀察著青年的反應,猜測他或許並不知道他這張臉代表的含義。

餘淮之重新掌權後,有人不知是不是探到了什麼風聲,故意送了幾個跟二公子差不多風格的人給餘淮之。

陳杰第一次看到老闆發那麼大的火。

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又像是什麼都刻在了骨子裡。

那個人的下場自然很慘。

從那以後,再沒有人敢拿二公子做文章了。

沒想到,現在竟然又有人不知死活地湊上來。

陳杰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是他目前為止看過最像的。

他心軟了一瞬,在離開之前好心提醒青年。

“你應該慶幸,現在是我給你面試,所以你還能好好坐在這裡,你最好換個城市找工作。”

餘耿耿被人客氣地請出了雙子塔樓。

明明是人類的身體,他卻仍有一種做鬼時飄著走路的虛浮感,腳底落不到實處。

路過吸菸區,餘耿耿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他走到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面前,站了好一會兒,輕聲問:“可以給我一支嗎?”

男人看了他一眼,沒有遞煙,而是問:“你沒事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餘耿耿猜想他現在的臉色可能不太好。

他想咽一下口水,喉嚨裡過於乾澀,他只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點:“沒事,就是煙癮犯了。”

餘耿耿接過煙,手顫得很厲害。

男人好心幫他點燃火。

餘耿耿低著頭,緩緩吸了一口:“謝謝。”

淡淡的白霧從唇邊散出,順著風飄到眼睫處,燻得他的眼睛不太舒服。

那個男人還沒走,有些笨拙地搭話問他怎麼了。

餘耿耿心不在焉地隨便應付了兩句,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背後傳來嘰嘰喳喳的交談聲。

“……餘總確實長得不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他就犯怵。”

“你是今年才調過來的,老闆以前脾氣沒這麼差,我聽說啊,好像是因為生了一場大病。”

“什麼病啊?”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懷疑——”女人的聲音放小了一點,“老闆他失憶了……哎呀,你別笑,我說的是真的,老闆剛回來的時候,好多人的名字都記不得,開會還得要陳特助在背後悄悄提醒。”

“喂!”

吸菸區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聊八卦聊得正起勁的餘氏員工們嚇了一跳,齊齊回頭望過去。

不遠處站著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臉上驚疑不定:“煙都燒到手了,你怎麼像沒有感覺一樣?”

他提醒的那個人好像生病了,臉頰和嘴唇都沒什麼血色。

餘耿耿沒有回男人的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你們剛剛說的是真的嗎,餘淮之失憶了?”

女孩子們對視一眼,慌忙把手中的煙在滅煙臺上按滅:“……我們開玩笑的。”

餘耿耿扯了扯嘴角,他覺得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餘耿耿腦子裡一片混亂,回來之後彷彿每件事都不順心。

剛剛偷聽來的隻言片語和陳助理的提醒隱隱對應上了。

餘耿耿突然有些難過地想,他是不是不該再去打擾餘淮之的生活。

他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因為穿書,兩個人陰差陽錯地產生了交集,這已經是一段十分難得的經歷,或許他不該強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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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麼這麼不甘心。

餘耿耿習慣性地去找系統求助。

這一次,腦海裡的小白糰子卻不見了,不知道是切斷了聯絡還是其他原因。

餘耿耿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

過馬路時,他甚至沒注意到信號燈已經從綠色跳向紅色。

過了幾秒鐘,餘耿耿才遲鈍地發現這個問題,想要退回去。

已經來不及了。

在離他很近的地方,突兀響起輪胎摩擦的聲音,伴隨著周圍群眾尖銳的叫喊,一輛黑色轎車幾乎是擦著餘耿耿的腳尖停下。

餘耿耿身體晃了晃,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痛得想哭,但是忍住了。

車門開啟,一個中年男人走下來,他看起來有點緊張,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後座方向:“你沒事吧?”

餘耿耿微微搖頭。

司機見狀松了口氣,不滿地抱怨:“說吧,要多少錢,年紀輕輕幹什麼不好,學人碰瓷,幸虧老闆今天心情不錯……”

話還沒說完,坐在地上的青年突然睜大眼睛,看向某處,眼淚從眼眶簌簌滾落。

“……”

司機慌了,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看,老闆竟然不知何時下來了,站在他身後,俯視著碰瓷的人。

男人臉上的神情是一種陰冷的平靜,即使不說話,存在感也十分強烈。

司機低聲解釋:“您等一等,我馬上打發他走。”

男人沒有說話,一瞬不瞬地看著餘耿耿。

他本來沒打算下車,但是看清楚對方的臉之後,鬼使神差地就下來了。

餘耿耿仰著臉,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淚止不住地滑過臉頰。

是他。

眼睛,鼻子,嘴唇……

這些細節原本在記憶中好似隔著一層霧看不清,現在突然變得清晰無比。

餘淮之緩緩皺起眉頭。

周圍站著不少圍觀群眾,嘀嘀咕咕地站在弱勢群體一邊。

“看看,都哭成這樣了,肯定很疼,趕緊送人去醫院看看吧。”

“現在開豪車的就是囂張,撞了人連句道歉都沒有。”

司機覷了一眼餘淮之的表情:“老闆,我發誓,我真沒撞到他。”

餘淮之看了他一眼。

司機訕訕地住嘴了,埋怨地瞪著碰瓷的人,這裝得也太像了,哭成這樣,說是癱了都有人信。

餘淮之低頭看了看手錶,再耽誤下去就要趕不上飛機。

他壓下心底的異樣,正準備轉身離開。

一隻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褲腿。

“你……你不能走!”

餘耿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分成兩段才從喉嚨裡擠出來。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放餘淮之離開。

熱心群眾為他鼓勁:“對!不能走,哪有撞了人就跑的!”

餘耿耿:“……”

他不是這個意思。

司機上前解釋:“我老闆有重要的事,我會留在這裡等交警和醫生。”

餘耿耿還是不肯放。

司機急了,正準備用蠻力把他的手掰開。

餘淮之制止了他,他今天的脾氣好到不可思議,蹲下來,問:“你為什麼哭?”

餘淮之會問這句話,並不是因為青年的哭讓他陷於受譴責的一方,而是因為,他現在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好像只要青年不哭,他願意為此做任何事。

餘淮之一邊覺得這個念頭十足可笑,一邊耐心地等對方的回答。

餘耿耿哭得眼尾通紅,憋出一句:“因為……因為我去你們公司面試,沒被選上。”

餘淮之淡色的眼珠子微微動了動。

現在找工作競爭這麼激烈嗎,冒著生命危險去碰瓷只為了換一份工作?

他還在哭。

餘淮之心裡那股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明明從未見過面,為何如鯁在喉。

半晌,他平靜地道:“不要哭了,站得起來嗎?”

餘耿耿擦掉眼淚,點頭。

餘淮之的目光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跟我上車。”

餘耿耿啊了一聲。

餘淮之說:“不是說沒透過面試嗎,我批准你現在進入試用期。”

餘耿耿愣了片刻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忍不住蹬鼻子上臉:“我還有一個要求。”

“說。”

餘耿耿:“我能不能……碰一下你的臉?”

其實他更想說親一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智齒拆線了,我灰溜溜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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