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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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朗並未走遠, 在樓梯上抬起頭來,看著二樓走廊上的兩個人。難道裴延還帶了別人?

沈瀠恨不得捂住崑崙的嘴巴。本來裴延帶著她就是個秘密,她男扮女裝, 能騙過路上的人,卻騙不過謝雲朗。此人記憶極好, 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上元夜他們見過, 他一定能記起她來。沈瀠從門扇後面探出頭,對崑崙猛做噤聲的動作,要他別再說了。

崑崙不明所以,摸著頭。

裴延幾步走過去,擋在她身前, 暗暗對崑崙搖了搖頭。

崑崙還是不懂, 但他聽裴延的話,閉口不言。

“謝公子,請吧。”青峰抬手,趕緊催謝雲朗離開。

謝雲朗覺得他們有古怪,但還是抬腳下樓, 沒再回頭。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 還是儘快離開此處為上。

沈瀠躲在門後,看到那個清逸的背影走出大門,暗自松了口氣。在她面前,裴延的身影偉岸如山。他們之間有種默契,她明明什麼都沒有說, 他卻能知道她的想法。哪怕正在鬧彆扭,他最先想到的也是保護她。

她心裡憋了一夜的氣,好像突然就洩掉了。他們相識的時日尚短,彼此的脾氣和秉性還沒摸清楚,就倉促地在一起了。

男女之間,總會有吵架鬥嘴賭氣的時候,過日子不就是如此。她曾經渴望的,就是平凡生活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與相愛的人在一起,打打鬧鬧地過一輩子。

到老了,還能互相陪伴,回憶過往。

入宮以後,她被皇后之位重壓著,數次忍不住,私下朝裴章發脾氣,期望能得到他的回應,哪怕他像從前在王府時一樣,只是笑眯眯地聽她抱怨,或是抱住她。可惜,他已經是皇帝,再不是厲王,只會漠然地看著她,好像她在無理取鬧,進而沉默地離去。

她是皇后,她不能再任性,耍脾氣,大哭大笑。她要用賢惠大度來偽裝自己,做好母儀天下,震懾六宮的國母。

其實她怕孤獨,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怕。

正是因為求不得,怨別離,所以才恨他。應該是深切的恨吧。她從來都不敢承認,她恨裴章。因為深愛過的失望,讓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在長信宮臥床不起的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多麼希望,那個人能來看她一眼,陪她說說家常。

然而她的記憶,只剩下一室昏暗,玉屏,高南錦和那些表面恭敬的宮女。她終是沒有等到他。

今日謝雲朗出現,又把曾經的那個自己牽連了出來。她是高高在上的安國公之女啊,是國之皇后,她褪去了滿身榮耀,卑躬屈膝地做了一個妾室。她還是那個曾經孤獨地等待丈夫,卻等不到的女人。她的怨念讓她重生,說什麼無愛無恨,都是自欺欺人!

她這一生,還不知會是什麼結局。活到現在,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她鼻子一酸,用手捂住嘴巴,淚水奪眶而出。

崑崙悶悶道:“爺,她餓哭了。”

裴延回過頭,看到沈瀠的淚水,心沒來由地塌下去一塊。不就是餓了她幾頓嗎?怎麼還哭起鼻子來了,他又沒說不讓她吃東西。他揮手打發崑崙去拿早點,自己則把沈瀠打橫抱了起來,進了屋子。

他抱著她坐下來,笨拙地安慰:“不哭,馬上就有東西吃了。”

沈瀠又好氣又好笑,把頭埋在他的懷裡,淚水卻止不住。裴延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早知道會把她餓成這樣,他就不賭氣了。軍營裡飢一頓飽一頓是常事,他有時候懲罰手底下的人,就是不讓吃飯,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他忘記了這是個弱女子,身子嬌貴,受不住的。

裴延越發用力地抱著她,把她的髮髻揉得一團亂。柔軟的髮絲散落幾根在她的臉側,襯得她哭紅的臉蛋越發嫵媚動人。

裴延忍不住低頭親了她一下。沈瀠立刻止住了哭聲,怔怔地望著他。

裴延以為這個法子有效,雙手摟著她的背,用力地含住了她的嘴唇。

等崑崙抱了好幾籠包子來給沈瀠的時候,看到兩個人房門未關,在做親密的事,趕緊又下樓去了。

青峰只把謝雲朗送到客棧之外,就返回去了。書墨扶著謝雲朗上馬車,等馬車駛出一段距離,書墨才問:“公子,靖遠侯怎麼說?”

“靖遠侯從小就離開侯府,所以對那件事一無所知。”

“那公子把實情都跟他說了?”

“沒有,此事我跟岳丈都不便涉入太深,還要他自己去尋找答案。”謝雲朗手中拿著一張紙,那紙上畫著一個玉佩,是高泰交給他的。他原本要把這個東西轉交給裴延,但臨時又改變了主意。

這個東西,還是不要留下為好。

如果那件事是真的,他們翁婿等於無意中知道了皇家的秘辛。高泰本不在官場,只是個專心做學問的人,當然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謝雲朗卻一清二楚。安國公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會“病死”的。

那位裴氏據說有沉魚落雁之貌,跟裴延之父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但他們兩人的關係註定不被世間所容,最後不得不分開。繼而裴氏又被先帝看上,半強迫地秘密囚於潛邸,而後不知所蹤。

先帝曾逼問裴延之父,她的下落。裴父不肯說,先帝盛怒之下,才指使御史構陷裴延的父兄。安國公,高泰皆因為與那位御史有私交,分別知道了這件事,安國公或許知道更多的內情,想用來牽制皇帝,保住家族的榮耀。但他失算,被皇帝先下手除去。

安國公死前,將這張紙秘密交到了御史的妻舅手裡,叮囑他妥善保管,若無力保管,就轉交給高泰。那人不過是個平頭百姓,不敢惹事,還是將東西輾轉交到了高泰的手中。

高泰得知謝雲朗要做裴延的參軍,想謝裴延的舉薦之恩,也想借由此事,幫女婿拉攏靖遠侯,所以將東西拿了出來,還把那件陳年舊事告訴了謝雲朗。高泰本是一番好意,卻扔出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謝雲朗方才試探裴延,裴延竟毫不知情,推測此事或許連裴延尚在世的母親都不知,否則不會一點風聲都不肯透露。那更證明,這樁舊事,絕不簡單。

謝雲朗拿出一個火折,將紙點燃。薄薄的紙片,瞬間便化為灰燼。紙上所畫的東西已經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裡,他完全可以複製出來,但這張圖卻不能留下,更不能由他交給裴延。否則有朝一日,會成為皇帝向他發難的藉口。他不想做第二個安國公,因為此身還有未竟之事。

“公子好好睡一覺吧,等到了落腳的地方,小的再喚你。”書墨拿出輿圖,看了看謝雲朗標註的幾個地方說道。

這幾日,謝雲朗忙著調查當年之事,幾乎沒有閤眼。此刻睏意陣陣席捲上來,隨著馬車的搖晃,沉沉地睡去。

忽夢少年事。

那個扮做男裝的姑娘,扒了謝府的牆頭,狼狽地被家丁用竹棍趕了下去。他歸家之時,看到她一瘸一拐地站在樹下,不出眾的容顏,因為驕傲和自信的表情,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他知道那就是安國公之女,京中赫赫有名的貴女,大才女。但彼時他聽聞高南錦替她上高樓彈箜篌的事,安國公又藉此想跟安王和永王定親,對她懷有很深的偏見。

一個把自己的婚姻大事當做交易,用來換取高位的女子,縱使名滿京城,他也不屑一顧。

所以她要切磋詩文,她想參觀祖父的墨寶,她想跟他說話,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至今還能記得她臉上的神采如消逝的流星般黯淡下去,轉身失望地離去,再沒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們同樣出身高貴,骨子裡都是太驕傲的人,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如果那時,他肯多看她一眼,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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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他們默契地保持著距離,互不打擾,甚至從未說過一句話。

可夜深人靜之時,他總會想起,祖父逝後,她私下託人將珍藏的四梅圖轉交給他。那是祖父年輕時所畫,雖未言一字,但心意他卻知道。父親致仕,素來節儉的她賜下了無數的珍寶,還有車馬送父親返鄉。他的兩個孩子,她雖未見過,但每回高南錦進宮,她總是不忘送些孩子吃的用的玩的,極盡周到。

他曾想,此生能夠遠遠地仰望她就好。

她是鳳凰,唯有梧桐可棲。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才配得起她。可她死了,年僅二十多歲。“嘉惠”二字,嘉言懿行,秀外慧中,她當之無愧。

可惜三千紅塵,芸芸眾生,再也沒有她了。

謝雲朗睜開眼睛,心口鈍痛,臉頰微溼。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不用保留地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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