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萱交代完, 順手從櫃檯上的那堆書裡抽了一本出來翻了翻。
趙宇抬頭, 茫然的看著趙萱, 一時沒反應過來趙萱話裡的意思。他愣了愣, 問:“師傅你也要吃血嗎?這東西偶爾吃吃還好, 長吃就會膩味。”
趙萱抬起眼簾,眼角微微上翹,神神秘秘地道:“恩, 知道。對了,我和你政叔有禮物送給你, 在你房間, 去看看喜歡不。”
“什麼禮物?師傅,我生日還沒到呢!”趙宇被趙萱弄得一頭霧水。
“自己去看, 今兒你做飯,我懶得動。”趙萱垂首, 不再理會他。
趙宇癟了癟嘴, 提著便利袋進了院子。他先把菜提進廚房,然後便往臥室走去,想看看師傅到底在搞什麼鬼。
“師傅,你是不是把銀行打劫了!”
寧靜的院落, 一聲驚訝的大喊突然響起, 聲音激動得顫顫巍巍, 衝破雲霄。
前方鋪子裡,嬴政翻書的手微微一頓,萬年無波的臉孔上, 龜裂的表情驀然一現。他抬頭,看了眼皺眉咬牙的女子,濃眉輕輕上揚,一道極為淺淡的狹促笑容從他臉上一閃而過,隨即又垂下頭,繼續翻書。
他心下暗笑:趙家這兩師徒,其實還滿有趣的。
趙萱頓了頓,扭頭,往院子中惡狠狠地看了眼,深深吐氣,壓住想要教訓徒弟的衝動。
這小子最近到底在看些什麼電視!
打劫銀行,虧他想得出來。
趙宇吼完一嗓子後,長腿往屋內一跨,忽地一下衝到棺材旁邊,瞪著對圓圓的眼睛,激動地圍著棺材走了兩圈。
我的個乖乖,師傅這是去哪裡搞了這麼大一坨金子嗷。
這禮物,太、太、簡直是太閃眼了。
有了這口金棺材,自家是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咦,不對啊!
師傅幹嘛把金子做成棺材?
他們家雖然是開棺材鋪的,可是用金子打造棺材,這,這也太奢侈了吧!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師傅送自己禮物,禮物是用金子打的棺材,棺材只有死人才會用。
難不成……
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趙宇驚喜的臉孔突然一頓,大眼赫然驚悚,扭頭就急吼吼地往店鋪衝去。
“師傅,我,我,是不是……”
趙宇頂著一張比調色盤還要難看的臉,直直盯著自家師傅,彷彿天塌下來般,眼裡充滿了無盡絕望。
趙萱抬瞬,看著滿臉失意落寂的人,皎白的額眉輕輕一跳,略為錯愕。
……這表情不對啊!就算是被嚇到,也不應該是這個模樣。
“你怎麼了?”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娃子,趙萱看著他這模樣,心下微緊,放下手裡的書,有點擔憂地問他。
“師傅,我是不是要死了?”趙宇把憋在喉嚨的話問了出來,剛問完,都不待趙萱回答,便滔滔不絕地道:“師傅,我死後,你再收個徒弟吧!收小師妹,小師妹是女孩子,長大了會照顧你。弟子不孝,這輩子不能在你跟前盡孝了,如果你能算到我投胎到什麼地方,你看,能不能去把我抱回來,我下輩子還做你徒弟......”
說到最後,趙宇眼光渙散,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趙萱傻眼,滿頭黑線:“......”他是從哪看出他要死的?
為什麼一口棺材,他就會想到他要死?就不能想想別的?
有點心塞。
本來是想給他一個驚喜的,可驚喜沒有,驚嚇倒是有一堆。
嬴政翻書的手停留在半空,抬頭詫異:“......”趙萱這徒弟到底是打哪來的?怎麼感覺比最近電視裡演的猴子還逗。
...... 好吧,趙宇這一通胡說,算是讓嬴政“開竅”了一把。
這不,都知道猴子是逗逼了。
趙宇已經神經錯亂,趙萱和嬴政還沒從他大到宇宙的腦洞裡回過神,他神情倏然一變,道:“師傅,我現在就回去練功,一定不那麼早死,你看,能不能把棺材收回去?”
“......”趙萱和嬴政,徹底無語。
看著嘴巴一張一合,說個沒完沒了的少年,趙萱額頭一跳,拿起書“砰”地一下拍到趙宇背上。
“醒了沒,醒了就別磨嘰,去做午飯。”趙萱氣得牙癢癢,這倒黴徒弟,怎麼好像有些傻缺。
哼哼,等放寒假了,讓嬴政來調教他。
就不信,一代大帝,會教不好個中二少年。
趙宇被趙萱打了一巴掌後,沒有焦距的眼睛慢慢清醒,他愣愣地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偶像,又看了眼咬牙切齒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到天邊的師傅,後知後覺的發現,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樣。
倘若他真的要死了,政叔怎麼樣暫時不知道,但師傅的反應是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
趙宇正了正神:“師傅,那金棺材到底是怎麼回事,真是你送我的?”
趙萱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晚上自己開啟棺材看。記住,是晚上。”
她這會兒完全沒心情理會自己的笨徒弟,一番心血,竟就被他理解成這樣,她能有好臉色才怪。
趙宇呵呵訕笑,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如風一般衝回了院子。
好嘛,這會兒他也知道誤會鬧大了。
師傅難逢難遇才送自己一個禮物,雖然禮物是棺材,一般人不喜歡,可鑄棺的材料卻是所有人都喜歡的。費盡心思送自己一口金棺材,完了,還被自己拉著哭喪了一頓,是誰心情都不好。
趙宇為了彌補犯下的錯,中午煮飯時,愣是拿出十二分心,大展身手,做了一頓特別豐富的大餐出來賠罪。
趙萱也是有脾氣的,哪會被一頓飯就收買呢?吃完飯後,飯碗一丟便回了房,期間連個眼神都沒甩給趙宇。
****
夜,寂靜安祥。
吃完晚飯後,嬴政就抱著書躺回了棺材,而趙萱,則是一個下午都沒從臥室裡出來,連晚飯都沒有出來吃。
嬴政今兒終於從趙宇買回來的書籍中,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他並沒有急著去翻看大秦史記的後半段,而是從頭開始看起,似乎是想回顧一生,他看得極為仔細,不錯過史記裡的一字一句。
這史記雖說與現實有所出入,但也相差無幾,事件幾乎都能對上。
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已把史記看到他駕崩的地方。而越到後面,他越是猶豫。
朝代更替,鮮血染堂。
他怕,怕兒子們在他死後,刀劍相向,自相殘殺。
嬴政靜靜靠在棺材邊,眼神忽明忽暗,躊躇了大半會兒,最終還是翻開了那一頁。
他沉著血眸,越住後看,眸子越是深沉。
“啪!”書本用力合上的聲音在靜謐封閉的空間中突然響起。
嬴政血眸暴怒,一聲壓抑不住的咆哮聲在夜空中突然響起,聲音充斥著道不盡的悲哀。
趙萱正在打坐養神,聽見那道怒意驚天、卻又帶著深深悲慟與淒涼之意的聲音,黑眸突然一張,瞬間消失在了房間。
看著滿室凌亂,紙屑紛飛的屋子,趙萱潔額緊緊一皺,當下便明白了原因。
她輕嘆一聲,就知道會是如此。
當初,她就極力回避有關大秦的問題,就是怕嬴政失控。
不管嬴政在位之時是如何的不近人情,但他依舊是個父親,哪有當父親在得知兒子們自相殘殺後,還能坐得住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他們是兄弟,是親兄弟…...”嬴政血眸深紅,毅然隱忍怒意,眼底盡顯悲涼。
趙萱看著背對著她的人,搖搖頭。
現在這年頭,同父同母的兄弟為了父母的家產都會翻臉無情,何況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更別提,他的家產還不一般的大,而是整個天下。
能不相殺才怪。
趙萱猶豫著該用什麼語言來安慰這個內心遍體鱗傷的父親,卻不想被隔壁屋的傻徒弟搭救了一把。
“啊啊啊啊!詐屍了…….”夜空中,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狂叫聲突然響起,刺得人耳膜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