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 九月新生入學日。

新生提早開學, 一堆青澀面孔提著行李箱漫步在校道上, 不時環顧四周。前面有學長或學姐帶路, 只要跟著大部隊走, 不怕走丟。

顧梨是北方考過來的學生，選的是a大熱門專業電信工程, 隨行同專業的學生還挺多。她很快就結識到同專業的小夥伴，帶隊的學長正好是同專業，大她們一屆, 彼此間很有話聊。

行走間，一行人看見前面是個偌大的湖泊。

湖水清澈, 湖邊豎立一塊兩米來高的泰山石, 石身兩個硃砂紅字‘鏡湖’, 字跡遊雲驚龍, 饒是不懂書法的人也覺得好看。

湖泊裡還養了一群天鵝, 三隻白天鵝和兩隻黑天鵝, 湖裡還有許多錦鯉，湖邊種滿垂楊柳。與垂楊柳隔著一條小石子路的是一座山坡, 山坡上全種滿荔枝樹。

荔枝一摞摞，遠看像是綠葉叢裡點了無數的紅點。

前面的學長介紹：“這是鏡湖，環境優美但湖水深不可測。如果想遊湖, 最好走正途，看到前面那個小閘口沒有？到那兒租船。荔枝味雖美，但已許人家, 那是被承包了的荔枝，還可能噴了農藥，山坡裡時不時躥出一兩條沒什麼毒的草蛇嚇你一跳。所以饞歸饞，千萬管住手，別到時又受驚嚇又進醫院還被追究刑事責任。”

人群忽地鬨然大笑，解說到一半的學長愣住，靠得比較近的顧梨說：“那是什麼鳥？又圓又胖！”

顧梨笑得肚子痛：“它剛剛想去偷湖裡的魚，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滑腳，差點一頭扎進水裡。”那麼一圓滾滾的黑鳥像人一樣滑腳，還差點扎水裡，動作實在太搞笑了。

學長順著視線看過去，認出爬上湖中央一艘白色小船的黑鳥：“那是隼，我們學校鬱教授養的猛禽。別看它胖，抓賊一頂十。”

眾人圍到欄杆向下眺望湖中心的黑隼，嘰嘰喳喳，一下子就活躍起來。到底是剛成年的孩子，天□□玩鬧，有人還上網查詢出黑隼的生物習性和所屬科目，當場搞起科普。

顧梨目光灼灼盯著那只黑隼，不知為何，她覺得那只黑隼很靈性，圓潤可愛但是頗具人性。

正瞧得開心之際，有一隻手從船篷裡伸出來，黑隼跳兩下便躍到那只手掌心，然後進了船篷。

那是一艘腳踏船，船篷密閉，看不見裡面是什麼人。

顧梨腦子裡都是剛才伸出來的手，在陽光下白得發光，不知是不是距離產生美的緣故，她覺得那手好像象牙雕塑出來的藝術品。

有人問：“船篷裡是誰？”

學長沒看到剛才伸出來的手，說道：“可能是鬱教授。”他不太確定：“也可能是苗會長。”

新生對教授沒太大興趣，他們覺得教授都很老，大概四五十歲，禿頂地中海而且像個老學究。

倒是對學長口中的苗會長感興趣。

學生時代，比起教授、教師，他們對會長頭銜的同齡學生更感興趣。

於是人群簇擁學長，七嘴八舌詢問苗會長是誰。

“苗會長是學生會上一屆會長，今年大四，已經卸任。因為出色，所以很出名。”

“哪方面出色？”

“各方面都出色。我細說一下，你們別去招惹……”

人群漸走漸遠，林道很快空下來。過了一會，又有人過來，但這回沒有黑隼、腳踏船裡的人也沒有出船篷，所以停留的人不多。

再便又靜下來。

天氣炎熱，綠葉子被曬得泛著厚厚一層油光。知了滿山坡的叫喚，鏡湖裡的鯉魚也沉進湖底不肯出來，湖中心的腳踏船靜止許久，忽然動了起來，最後停在岸邊閘口的位置。

船篷裡走出一人，短袖長褲、頭頂反戴棒球帽，皮膚白皙而眉眼彎彎，十分吸人眼球。他輕鬆的跳到岸上，把肩膀的黑隼塞進揹包裡，扣正棒球帽，低著頭朝教職工宿舍樓走去。

教職工宿舍樓遠離教學樓和學生宿舍樓，建築在林木蔥鬱最深處，恰好是在a大校園角落那一塊，平時沒什麼人會過來，因此十分安靜。

苗從殊提著揹包進教職工宿舍樓，搭乘電梯到七樓。

七樓總共三戶，其中一戶便是學校分配給他家老鬱的房子。

開門進門，屋裡有些暗，窗簾給拉上了。

苗從殊換鞋，放下揹包，拉開窗簾，屋裡登時亮堂但不熾熱，因陽光全被陽臺垂掛的爬山虎擋住。

陽臺上除了爬山虎，還被隔出一半擺了四層木架，木架上擺滿花盆，種了多肉、各式鮮花和藤蘿等，陽臺的角落裡築了個鳥巢，裡面有三隻剛破殼的小鳥。

隼崽從揹包裡爬出來，嗒嗒跑到陽臺，擠了出去，然後飛到鳥巢並從嘴巴裡吐出活蹦亂跳的魚。它把魚嚼碎了餵給失去鳥媽媽的幾隻小鳥，‘嘰嘰’的鳥叫聲很是熱鬧。

餵食結束，隼崽把幾隻小鳥扒拉下來，讓它們飯後運動。接著它就執起花灑，開始澆花。

忘了說，木架上那堆花基本都是苗從殊買來的，但他只買不養，所以就由隼崽負責。

苗從殊：“崽啊，這塊木頭是什麼？”

隼崽看向角落裡一塊黑色的木頭，‘呱呱’兩聲回答：扶桑木。

“……”苗從殊震驚：“老鬱真搞到扶桑木？”

三隻雀鳥正在陽臺邊緣蹦躂，被苗從殊忽然提高的嗓音嚇得撇腳，摔進爬山虎編織成的綠網裡，直接懵了。

隼崽把三隻雀鳥撈起來，回頭又同苗從殊說：上面那些人送來的。

苗從殊搖搖頭：“也是閒得沒事做了。”

他和鬱浮黎還在仙居城住著，只這回弄了身份證，一個在a大當什麼宗教學教授，一個就造個錄取通知書進來讀四年書不說，還玩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師生戀。

a大原址是曾經知名的荔枝園，校園裡好幾個小山坡的荔枝都被他承包了。

至於這扶桑木，卻源於人間的傳說。

人間的神話傳說有許多，源流和派系各有不同，其中最廣為人知便是封神一系。鬱浮黎是宗教學教授，自然瞭解到這些神話傳說。

前些日子，他得知傳說裡有一種神木名為扶桑木，道是太陽棲息之處，能承太陽之精，必定是煉器的最佳材料。

於是到處尋找，還放出風聲，示意上面那群敬畏神主的人幫著尋找。

這不，扶桑木便孝敬到跟前來了。

正嘖嘖不已的苗從殊聽到後面門鎖擰開的聲響，轉身就見一身寬鬆麻布衣的鬱浮黎回來。

苗從殊：“稀奇。我記得你今日沒課，怎麼出門了？”

外面人多，學校人更多，鬱浮黎一出門必被圍觀，便經常不出門。若是要出去，肯定是隱身。瞧這天氣，怎麼都應該在家裡睡覺才對。

鬱浮黎坐在竹椅上，抬手撐著下巴說：“組裡來了佛道兩教得道之人，說是交流道法、佛法，我原以為能遇到可交流之人。”

佛法和道法在修真界也有，只是相較於其他功法並不是那麼人修煉，反而人間極為昌盛。

有些經典、法典確實玄妙，勾起鬱浮黎的興趣，可惜當世無人能與他論道。

苗從殊到冰箱裡拿出一大壺自己沖泡的冰鎮果茶，倒了兩杯，一杯遞給鬱浮黎，又問隼崽要不要。

隼崽回應要喝，苗從殊便又倒了兩杯，拿起其中一杯然後窩在竹椅上喝了一口，冰鎮涼爽的果茶滾過喉嚨，全身毛孔都舒適得張開。

苗從殊不受暑氣所擾，但他挺喜歡炎熱天氣裡喝冰鎮的果茶，因為冰火兩重天的感覺特別爽。

鬱浮黎懶懶的問：“你呢？我記得你明年畢業，今年就得實習——你們系還要求實習報告吧。”

苗從殊頷首：“我的簡歷已經寄出去了。”

鬱浮黎驚訝：“你真打算去上班？”

苗從殊：“當然不啊！到時候隨便捏造一份實習報告就好。你怎麼會覺得我想上班？我是那麼勤快的人嗎？”

考試是小問題，主要還是平時分，全靠鬱浮黎幫他送人情，當然他自己也有努力爭取印象分。

苗從殊振振有詞：“下凡是玩樂，不是充實自我。”

“……”良久，鬱浮黎說：“隨你高興。”

隼崽過來‘吞吞’喝完果茶，而苗從殊躺著躺著便歪到鬱浮黎身上去了。

屋裡沒裝空調，鬱浮黎不喜歡。

有些現代科技他能接受，有些卻很排斥，空調便是被排斥的現代科技之一。

空調可製冷也可制暖，他們則有製冷的冰玉、也可利用靈力抵禦寒冷，因此空調作用不大。

角落裡放置著節能環保、可持續利用的冰玉，屋裡的溫度便維持在20攝氏度左右，十分涼爽。便是兩個人黏在一起，也不會覺得熱。

苗從殊摸了摸鬱浮黎白如玉的頸項和肩膀，掌心觸感冰涼滑膩，很是舒服。

鬱浮黎縱容他在自己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半闔雙眸，捏著苗從殊的後脖頸安撫。

兩人黏在一起的姿勢十足親暱，頗具美感。

鬱浮黎的長發散下來，鋪在身下的竹蓆，黑如墨、滑如緞，還冰冰涼涼的，聞來有股淡淡的冷香。

他抬起手，破了苗從殊‘短髮’的障眼法，一頭與己相似的長髮如雲披散開，氣息也和自己如出一轍。

鬱浮黎捧著苗從殊的臉頰，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無聲的接吻。

隼崽悄無聲息的溜到陽臺，擋住三隻好奇不已的幼鳥，抬起腳把陽臺門帶上，隔絕屋裡漬漬水聲，還有接踵而來的喘息和亂了的呼吸。

……

竹椅上的兩個人交頸依偎，身上蓋一條薄薄的被單，地面則是兩三件脫下來的衣物。

苗從殊伸手翻找地面的傳訊石，被單下拉，露出佈滿斑駁痕跡的肩膀。

傳訊石是越青光看了人間手機得到的啟發，回去後創業成功。

苗從殊還沒看最新消息，手裡的傳訊石便被鬱浮黎拿走，扔得遠了些。

鬱浮黎低聲說：“必是又來找你去玩。”

苗從殊：“還沒看，不一定。”

鬱浮黎冷哼一聲，拉起被單裹住苗從殊：“做事不要一心二用。”

又被壓住的苗從殊：“……”行吧。

..

顧梨被同宿舍小姐妹們拉過來聽下午的講座，她低頭一看校園app裡顯示的課題：宗教學。

她不由扯了扯唇角，滿心無力，宗教學有多無聊，為什麼要浪費美好的午睡時光出來聽講座？而且講座居然是兩個小時！

同宿舍小姐妹松了口氣：“太好了！正中間，最佳視野，還佔到座位！”

“欸？為什麼我們要花兩個小時來聽宗教講座？”、“就是，還早到兩個小時？”、“我想回去午睡。”……提議眾人過來的那女孩神神秘秘的說：“我保證這場講座絕對物超所值！”

顧梨：“什麼意思？我們又不學宗教。”

女孩：“等會你們就知道了。我可是和學姐們搞好關系才從她們嘴裡摳出這個訊息來的，新生基本不知道，因為講座一位難求。”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聽完講座，我們都能立地成佛？”……女孩：“成不成佛我不知道，反正我只能說等會有帥哥！千年一遇的大帥哥！”

眾人噓聲不已，顧梨也沒興趣，因為媒體發達的原因，帥哥美女已經不吸引人了。

但凡是會打扮、化妝，長得周正點都是帥哥美女，這宗教學的講座教授又能有多驚豔的面孔？

幾個人又坐了一會，本想走，但見大教室的兩個門一窩蜂湧進很多人。女生居多，男生所佔比例居然也不少。室內一百多個座位很快被佔滿，接著教室裡的空地也都擠滿人，門口還源源不斷有人擠進來。

最後還是學生會的人出面堵住門口，嚴令禁止再放人進來。

顧梨心想，有沒有那麼誇張？她們所在的學院是男生最多的理工院，長得好看又聰明的男生不是沒有。前幾天還評選出班草和系草，其中一個相貌堪比當紅明星，引起不小的轟動。

難道還能比系草帥？

不知情的女孩們交頭接耳，滿是好奇和興奮。

知情的學姐們則一臉淡定。

座位前面兩排坐了二十多個光頭和尚，顧梨一打聽才知道他們都是真的和尚，全國各地趕過來交流，聽說都挺優秀。

不是吧，搞得那麼迷信。

顧梨低頭玩手機，迅速沉迷遊戲。

不知過了多久，她先是聽到嘈雜的喧譁聲浪，浪潮很快平息，四周圍鴉雀無聲，連呼吸都屏住一般。顧梨先看左右的小姐妹，見她們都痴痴呆呆的看著某個方向，不由好奇的望過去。

一見便挪不開眼睛，連呼吸都屏住，唯恐驚擾仙人。

如顧梨這般，還有無數人。

持續兩個小時的講座沒有人離開，哪怕是出去上個洗手間，直到人走了，眾人才如夢初醒。

“啊啊啊啊——那是真人嗎？”、“比我最新粉的小鮮肉還好看一百倍！”、“氣質！氣質這塊拿捏得死死的！”、“這才是男人啊……”

今天的a大論壇照舊被刷爆，有些人見怪不怪，看到有人在求照片，好心上去說一句‘別想了，求不到’。有人問為什麼，也有人將照片上傳，但不知為何，照片要麼傳不上去，要麼就是被404。

新生不解，經歷過盛況的老生很淡定：‘別問，問就是量子力學。’

仍有人持續發帖詢問鬱浮黎的聯繫方式和住址，誰都想搞到第一手資料。

沒過多久就有人上來說一句‘人教授不是單身，物件是上屆會長。有意向泡鬱教授的人，先和苗會長會過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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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大附近咖啡屋。

越青光坐在苗從殊對面，說：“上界和人間的通道卡得很死，基本沒人夠資格下來。不過上月，我白玉宗有個旁支跑下來。他入了邪道，以人壽填補自身修為，被發現後逃了。”

苗從殊：“你負責抓捕？”

越青光：“對。我好不容易才搶到這個下來的機會。”她現在是白玉京宗主。“人間變化未免太大了。”

“發展快。”苗從殊：“需要我幫忙？”

越青光：“不用。我路過這裡，順便來看你。”

苗從殊笑了聲，同她聊起別的，往來之間頗為熟稔，落在旁人眼裡就有些不對。顧梨和小姐妹們到奶茶店，一眼就看到店裡相貌最出色的兩個人，閃閃發光似的，奪人眼球。

但顧梨注意苗從殊不為別的，正因她認出苗從殊就是‘苗會長’，同鬱教授師生戀的苗從殊。

然而身為鬱教授物件的苗從殊，此時卻和另外一個美麗的女人出現在a大最著名的情侶屋？！

越青光猶豫了一會，問：“你揹著神主招惹其他人？”

苗從殊：“是什麼讓你如此看得起我？”

越青光：“她。”

苗從殊順著越青光的視線看過去，猝不及防對上一女孩憤怒控訴的目光：“我不認識她。”

那女孩也愣住，隨後臭著臉離開。

苗從殊攤手，表示他也很莫名其妙。

兩人很快就把這事兒拋諸腦後，越青光聊了一陣就趕往下個城市追捕那名邪修，儘量在對方沒鬧出大事前先一步斬殺。

苗從殊閒來無事就到處走走，最後逛到荔枝園。

那麼大一片荔枝園都是他的江山，每次經過，感覺就很幸福。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晚上七點多、將近八點，天色暗下來，路燈亮了。不過距離荔枝園有點遠，所以荔枝園光線不足。

苗從殊抄小道走，山裡的蛇蟲鼠蟻不敢來冒犯，靜悄悄的，只有枯葉被踩碎的聲響。那聲響越來越急促，像是有人在狂奔，還有更為急促的喘息。

苗從殊停駐原地，左右檢視，沒有問題。他放出神識，俯瞰整座山坡，還是沒問題。

可是驚恐倉促的步伐和呼吸就在不遠處，苗從殊想了想，伸手撕開前方的空氣，再向前踏兩步，瞬間到了另外一個被圈起來的空間。

這是用了空間型別的靈器，將現實中某個空間圈起來，變成自己掌控的地盤，而現實中察覺不出異樣。

眼下這被圈起的空間還是荔枝園的一部分，小石板路曲曲折折、佈滿落葉，兩旁的荔枝樹紅果累累，靠石板路一側的樹枝被折斷。

苗從殊朝一個方向慢悠悠走去。

**

顧梨確定自己心動了。

只見過鬱教授一次，短短兩個小時，她深陷愛河。之後到處尋找鬱教授的聯繫方式和他的課程表，想再見他一面，想跟他說句話。

可是鬱教授行蹤太神秘，根本沒人知道他的住址和聯繫方式。

鬱教授的課很少，很難選得上，顧梨早早守住時間等搶課，結果還是搶不到他的課。後來想去蹭課，結果人記憶力太好、而且還會自己篩選學生，很多看臉選課的，就算搶到課還是會被篩下去。

似乎沒人能瞞過鬱教授，不是真心求課，統統被篩走。

顧梨失落不已，後來在論壇得知原來鬱教授早已有了伴侶，更是失望難過。

她不肯死心，於是暗地裡蒐集苗從殊的資料。

雖說越看越覺得沒戲，但心裡的妄想時不時還是會躥出來。朋友知她心思，拉她出來想開導她，結果就讓她撞見苗從殊和其他漂亮女人談笑親暱的畫面。

顧梨瞬間火冒三丈，心想那麼好的鬱教授被苗從殊得到手，他為什麼還不珍惜？他配不上鬱教授！

緊接著又生了其他心思，心煩意躁之下出來走動，不自覺來到荔枝園，顧梨想起小道消息說這片荔枝園還是鬱教授買下來，因為苗從殊愛吃荔枝。

她更覺酸澀，衝動之下進入荔枝園，穿過山坡來到後面頗為偏僻的石板路，結果迷了路。

萬籟俱寂，沒有燈光和月光，沒有昆蟲鳴聲，只有落葉被踩碎的娑娑聲響，還有恐怖的幢幢樹影，顧梨心生恐懼，埋頭快步前行，忽地眼前閃過一個黑影——

“誰？！”顧梨恐懼的張望：“有沒有人？”

聲音是從一個土包後面傳來，顧梨繞過土包，小心翼翼看去，撞見一個細瘦的黑影正趴在一隻小牛犢上面大口吮吸撕咬。

畫面極為刺激，顧梨捂住嘴後退，踩到落葉，引起黑影的注意。

黑影轉過身來，顧梨不知怎麼突然就看清‘他’的樣貌，那彷彿是一具乾枯的屍體，皮貼著骨頭，滿嘴的鮮血，宛如獸類。

黑影咧開嘴笑：“人類——！！”

顧梨：“啊啊啊————”她尖叫著逃跑，摔倒、爬起，大聲喊救命，但發出的聲響石沉大海般，連回聲都沒有。

不應該！

這山坡如此廣闊且空曠，平時說話聲稍大都有迴音，這次怎麼會沒有？！

顧梨知道有問題，可她沒辦法逃出去。她摔倒在地，黑影逼近，蹲下來時，腐爛的臭味撲鼻而來，顧梨還能見到黑影滿口尖利的牙齒裡，殘存著恐怖的生肉肉沫。

“嘔——”顧梨邊嘔邊哭，心裡不斷祈禱有人來救她。

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結果聽到自頭頂傳來的、此生最為美妙動聽的聲音：“嗨，你認識越青光嗎？”

顧梨和黑影抬頭，看到土包上面蹲著的苗從殊，他笑眯眯、挺和藹的問候。

顧梨：怎麼是他？他來幹什麼？就他一個？

死定了。顧梨兩眼淌淚：“你、你趕緊先跑，別辜負鬱教授……”

苗從殊奇怪的看了眼顧梨，發現顧梨咬牙閉眼就要撲過去抱住黑影，顯然是想替他爭取時間。他登時就笑了，覺得小姑娘還挺可愛。

顧梨撲了個空，因為黑影在聽到‘越青光’三個字時就條件反射的逃跑，再加上他想起此地設了空間靈器，普通人除非被誘導、否則進不來。

那麼苗從殊怎麼進來的？為什麼認識越青光？說明他是上面下來的人！

黑影瞭解到這點，收起空間靈器迅速逃跑。

苗從殊撿起一塊石頭，盯著黑影的後背然後狠狠投擲出去，直接把他後背給穿了個洞。

黑影倒下去，掙扎一瞬又爬起來，身殘志堅的繼續逃亡。

苗從殊拍掌：“不愧是反派。”反派通常都有幾條命，待遇堪比主角。“你沒事吧？”

顧梨處於懵逼狀態：“我還沒死？”

苗從殊看了看顧梨：“八十年後會死。”

那不就是說她能活到九十八？顧梨爬起來，狀態還是很懵：“那、那個怪物……”

苗從殊：“那是個得了怪病的人類。放心，有人處理。”他遞給顧梨一瓶水和紙巾：“洗洗手、擦擦臉。”

“哦。”顧梨訥訥應了聲，接過水和紙巾洗手擦臉。

完了，一串紅果子突然出現在眼前，尾端那顆沉甸甸的荔枝還蕩了蕩，顧梨抬眼，對上苗從殊好看的臉和彎彎的眉眼。

苗從殊：“吃點甜甜的果子，回去後睡個覺、做個好夢。”他說：“別怕。”

顧梨：“……”糟、糟糕，這個情敵在誘惑我！

瞪著荔枝好半晌，顧梨接過來，剝開一顆塞進嘴裡，甜甜的汁水溢開，安撫了受驚的心靈。

苗從殊：“甜吧？”

顧梨臉頰發燙，是心動的感覺。

苗從殊送顧梨出荔枝園，回頭就去找黑影。到地兒就看到黑影死無全屍，胸口一個被他砸開的洞，腦袋被越青光踩在腳底下，乃剎折斷他兩隻手，武要離還在比劃著怎麼砍他兩條腿。

至於黑影的神魂，早滅了。

苗從殊挑眉：“你們怎麼在這兒？”

越青光：“我白天跑了一段發現不對，這垃圾的氣息還在這兒，所以我就拐回來了。”

苗從殊：“越青光清理門戶可以理解，你們兩什麼意思？”

武要離：“剷除邪修，維護正義，人人有責。”

乃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苗從殊嫌棄：“得了吧。你們就是找個藉口溜下來。”

武要離和乃剎聞言打哈哈，開始哥倆好。倒是越青光主動交代：“清理門戶是順便，主要還是來學習人間的娛樂方式，回頭擴充白玉京的生意路子。”

苗從殊隨手處理黑影邪修的屍體和裡面那頭被他抓來的牛犢子屍體，幾個人走出荔枝園，邊走邊說：“我上回還見你舉辦了合歡宗101組合出道，又拍了很多戲劇，就這還不滿意？”

“我這回主要是學遊戲。”

“武道友，你道侶也來了吧。”

“來了。去瞭解人間界的武-器裝備，他想改造靈器。上回得了扶桑木，正好有靈感。”

“老鬱應該和他有話說。和尚你呢？”

“我為奶茶而來。”

…………

幾人逐漸走遠，因鬱浮黎注重個人隱私，所以苗從殊沒帶他們回家，而是出校門到外面的燒烤店。燒烤店對面是家挺知名的奶茶店，滿足乃剎的喜好。

苗從殊掐個法訣告知鬱浮黎，沒過一會，披散著長髮的鬱浮黎便旁若無人的走過來，渾不知兩道多少人在看他。

鬱浮黎仙氣太甚，站燒烤堆裡還真有點違和。

越青光等人雖與鬱浮黎同桌過不下十次，可還是敬畏他，由骨子裡生起的敬畏。

鬱浮黎坐下來，兩手還是攏在不寬大的袖子裡，苗從殊起身替他束起長髮，溫柔的執起頰邊垂落的一縷髮絲。

“好了，這麼漂亮的頭髮可不要沾到油。”苗從殊如是說著，然後又掐了個術法，隔絕燒烤的氣味沾染到鬱浮黎身上。“如此一來，你還是香香的。”

鬱浮黎狹長的眼眸瞟著他，唇角微勾：“過來。”

苗從殊湊過去，鬱浮黎同他說：“我帶了食材過來，還有廚師。”

聞言，苗從殊雙眼一亮：“在哪兒？”

鬱浮黎：“進後廚裡忙活。”

鬱浮黎帶的食材絕對一等一的好，人間沒有那食材，再加上他帶的廚師，應該是傀儡木偶，承襲了鬱浮黎烤魚的手藝和這些年來到處遊歷遇到的那些神廚的手藝，其廚藝不言自喻。

苗從殊眯起眼，饞得不行。

越青光等人默默無言的看他們，心想同苗從殊同桌吃飯是件好事，因為食材上等、廚藝上佳，唯一的缺點就是狗糧太多。

過了一會，景簪白也來了。

景簪白提著個小酒壺，裡面裝著解膩且喝不完的冰鎮靈酒，是他特地為武要離準備的。

武要離雙眼亮晶晶：“你還記得帶下來啊？”

景簪白笑了笑，已經恢復男裝。

一身黑色男裝，襯著豔若桃李的臉以及冷如冰霜的氣質，亦是引人注目。

“你的事都記心上。”

越青光：我應該在桌底，不應該在這裡。

乃剎心裡素質就很好，反正他臉皮厚。

‘呱呱’、‘啾啾’……熱鬧的鳥叫聲傳來，周圍食客全無所覺，苗從殊聽到了，循著聲音找到窗外電線杆的隼崽和它收養的三隻幼鳥。

烤肉和素菜上來時，苗從殊挑了些放進盤子裡，用空間術法將食物送到隼崽跟前，還倒了靈酒。

食物太香了，以至生意爆火、客人絡繹不絕，不過人再多也影響不到苗從殊幾人。

該吃的吃、該鬧的鬧，該靜的還是那麼靜。

鬱浮黎的目光時常在苗從殊身上流連，苗從殊在他身邊，同武要離他們說笑，實則注意力分了一半落在鬱浮黎身上。

那不是刻意，而是習慣。

習慣了彼此是自己生命裡的十分之九，剩餘一分這才吝嗇的給予世界的其他。

..

學期中，又到了宗教學的講座，同宿舍女生再約顧梨去看鬱教授。顧梨表現得意興闌珊，兩個小時的課程結束，鬱教授留下沒走，很多人互相推搡要上前說話。

同宿舍女生搖晃顧梨：“顧梨！快！你的鬱教授在那兒，沒走，快去要號碼！”

“別瞎說。”顧梨甩了甩肩膀：“我沒興趣。”

同宿舍女生：“？？”受什麼刺激了？之前不是非卿不嫁的架勢嗎？

正那麼想著時，人群鬧哄哄，忽地爆發嘈雜的輿情。

同宿舍女生好奇看過去，卻見鬱教授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頗為俊秀的男生，懶懶的搭在鬱教授的肩膀，而鬱教授沒甩開，神色是從未見過的柔和。

如雲消霧散，皓月千里，風清花香，霎時萬籟俱靜，唯他眉間風月無雙。

“……”

直到兩人並肩走出老遠，同宿舍女生才呼氣道：“我的媽呀。妖孽。”

顧梨認同的點頭：“苗從殊確實好看。”

“嗯……嗯？”周圍幾個女生齊齊看向顧梨：“你是不是說錯人了？”

顧梨：“怎麼會？我說的就是苗從殊！”頓了頓，她說：“你們剛才指的是鬱教授？鬱教授好看是好看，但沒什麼人氣，看久了也很無聊，好像一塊木頭。還是苗從殊好，特別生動，他笑起來最好看，眼裡好像有星辰……”

喋喋不休，滔滔不絕，手舞足蹈，興高采烈，同宿舍女生有點一言難盡：爬牆頭的速度都沒她變心快。

遠處，鬱浮黎眯起眼，冷笑兩聲。

苗從殊疑惑：“哪個不長眼惹你生氣？”

鬱浮黎涼涼的說：“某個胸懷寬廣的‘海王’！！”

苗從殊：“……”到底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