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 怎麼了?”
你七哥微微一笑, 露出一個非常無辜的笑容:“沒什麼, 就是聽個新鮮。”
祝英臺有些狐疑,不過她七哥的性子向來如此, 想一出是一出,再次回到郡城,她心情也挺激動的, 不過明日才是開學的日子, 她今天還能好好逛一逛集市。
“先別忙活, 等吃了飯再去。”
某活潑好動妹妹被她八哥強行按下塞了頓飯,才被放出去買買買。
這就剩兄弟倆了,虞韶前兩天被賀勇拉出去撐門面,神神秘秘的, 估摸著還要個兩日才能來郡城, 譚昭的手已經長好,這會兒託著腮,閒散地靠在窗邊看下面的街景:“不去陪英臺嗎?”
“七哥。”
察覺到對方的認真, 譚昭輕輕回了一聲:“嗯?”
“七哥以後, 準備做什麼?”
祝家父母恩愛,生的娃也多, 前頭的長兄都功成名就, 成婚生娃了,最小的堪堪十八,這個年紀, 卡在成長的關竅上。
換句話說,沉穩少年祝英齊現在有點兒迷茫。
譚昭思考了一下,想起禁毒大使這個頭銜,忖度了一番,開口道:“或許會去學點兒醫術吧。”
“誒?不是吃喝到老嗎?”
……少年,你明知故問啊!
譚某人嘴硬:“還不興人有夢想啊,再說又不是出去開館行醫,我做事向來圖喜歡,沒什麼功利性的。”
祝英齊一楞,不過七哥為人一向豁達:“真好。”
“怎麼了?”
“爹說,我該考慮人生大事了。”
何謂人生大事,成家立業唄,譚昭翻了翻記憶,其實原主十八歲的時候,親爹也找他談過,但少年郎心野難耐,根本不想繼承家業,連親都不想成,就想做個快樂的紈絝大少爺。
祝老爺那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少年不開竅,實在是沒法子。
“那你想做什麼?”
祝英齊望著川流不息的街上,堅定道:“我想從軍。”
“從軍好啊,以後我就有一個當大將軍的弟弟了,來,咱們幹一杯!”一杯茶,愣是讓他喝出了酒的感覺。
祝英齊將茶灌下肚子,眉頭緊鎖:“爹不同意。”
從軍有什麼好?實在沒什麼好,出頭難,刀劍無眼,誰不知現在的將軍校尉多是仕途出神,即便武藝極好,從軍從不是士族的第一選擇。
“爹的意思,是不是讓你先選官?”
祝英齊點了點頭。
“可是你不想走大多數人都走的這條路,對嗎?”
祝英齊又點了點頭。
“那就去做。”
祝英齊猛然抬頭:“什麼?”
譚昭沒看便宜弟弟,一直看著下頭的街景:“即便我不勸你,你也會去,對不對?你從小就執拗,像個小大人一樣,爹找過我,讓我勸你,但他也知道,我是勸不動你的。”
“所以想去就去,七哥鑄把劍送你。”
“誒?七哥你還會鑄劍?”
譚昭一驚:“難道我沒說過嗎?”
……你說過才有鬼了。
第二日,兩人送祝英臺上書院,今天就是交束脩、整理行囊,書院是不開課的。
祝英臺看了一圈,果然沒看到李自如,打聽一番才知道不僅李自如沒了,連李自如的舅舅劉丹也死了。
現在的會稽內史,是王家王右軍的二子王凝之。
“七哥。”
譚昭伸手摸了摸便宜妹妹的帽子,讓她別多想:“放心,書院的老師自有分寸,那封信七哥幫你謄抄過,你可別洩了底。”那是他用左手寫的,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
祝英臺也不是完全的固執,明白七哥是為她好,點了點頭就放下了。
剛巧,梁山伯帶著書童來了,她立刻奔了過去:“山伯,好久不見。”
譚昭碰了碰旁邊眼神非常犀利的八哥哥:“收一收,眼睛里長刀子了?”
“哼!”
譚昭失笑,剛要再調侃兩句,有人卻拍了拍他的肩頭,他一轉頭,看到縛手站著的錦衣少年郎:“哎呀幾日不見,文才好像又長高了?”
馬文才:“……可否借一步說話。”
“可以啊。”譚昭跟祝英齊說了一下,便同人循著山路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這才開口,“怎麼了,要送我新年禮物嗎?”
“不是。”
譚昭假裝垮了肩膀。
“祝疏之,你就真不知道王家在找你嗎!”馬少年都想替人洗洗腦子了。
“略有耳聞。”
“你可知道他們尋你做什麼?”
譚昭搖頭。
“王右軍病了。”
王右軍?那不是書聖大佬?譚昭想了想,終於從角落裡挖出了書聖王羲之的生卒年,好像……就是今年。
王家是龐然大物,即便王家這一脈的人多是和善,馬文才也忍不住擔心:“你可千萬別像前幾日那樣傻愣愣地送上門去,王家這般大張旗鼓,必定是重症,倘若治不好……”
譚昭翹著面前神情緊張的高大少年,臉上笑容忍不住更盛了一些:“文才,是在關心我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音量都往上飆高一個度。
譚某人立刻低頭失落狀:“是我自作多情了。”
馬少年這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差點沒把他給憋死,支支吾吾了半點,才開口:“反正你知道就行了,我去上學了。”
說著,便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那步子跨得飛快。
“我知道啦,多謝你的好意。”
譚昭確定對方聽到了,這少年真是彆扭,咋還越走越快啊。
系統: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臉皮那麼厚?!
[你走!]
送完妹妹,書院不留客,兩兄弟就下山去了。祝英齊決定回家跟祝老爹闡述夢想,譚昭便找了個要尋摸礦石的理由留在了郡城。
“當真要鑄劍?”他還以為七哥隨便說說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等你入伍,必定送到。”
祝英齊當即非常感動:“七哥,你真好。”
於是揮手告別,譚昭目送人消失在遠處,才吊兒郎當地逛起了街。這會兒冶鐵自然比不上後世,礦石卻賣得賊貴,簡直價比黃金啊。
這點,當然要歸功於寒食散這只小妖精。
以點帶面,要以前礦石值幾個錢?現在被炒得虛高,譚昭瞧了一圈,賣的都是些他不用上的,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黑市。
不過還沒等他尋摸到黑市,居然非常湊巧地碰上了王獻之少年。
“誒,好巧啊!”
與笑容洋溢的譚昭相比,王少年瞧著就落寞灰暗許多了。
“疏之,你來了。”
這整個人,喪得可以啊,譚昭看人手裡提著不少艾葉,重陽節還早著吧?
王獻之卻是將艾葉藏了又藏,才扯出一個笑容來:“因有些事,子敬便先走了。”
“誒——”
怎麼跑得這般快,他又不是妖魔鬼怪!
譚昭走了沒兩步,忽然就記起了一樁事,這原不是他該管的事情,但想了想還是返身追了上去。
修道之人,要尋一個普通人的氣息,那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即便王獻之為了辦事,並沒有在家中,但還沒等他下定決心開始,祝疏之就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子敬,別做傻事。”
王少年溫潤如玉,對誰都和和氣氣的,也從不多言,風流蘊藉世人皆知,此刻卻難得暴躁,語氣非常冷厲:“祝兄不請自來,還請離開。”
譚昭倚在旁邊的廊柱上,望著廊下已經脫了靴子的少年郎,旁邊是藥店已經處理過的艾草:“艾灸既不會要命,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王子敬臉色顯而易見地難看,似是壓抑久了,終於爆發出來:“那我該怎麼辦!疏之,你教教我好不好!我根本不想做什麼駙馬!”
果然是這樁事,不過他記憶中好像沒這麼早,哦對,今年書聖去世,少年郎還要守孝的。
如今此事還未聲張,譚昭只能假做不知:“子敬你不是早已成婚?”
這事兒,有些難以啟齒,要擱以後禮教還在,哪家的皇帝都做不出逼臣子的兒子離婚娶自家女兒這種事,畢竟皇家即便權力大,也要臉啊。
也就是這會兒,大家都不要臉,皇室想給自家公主找個條件好的駙馬,這有錯嗎?司馬家覺得自己一點兒錯都沒有。
當然要擱以前王導、王敦都在的時候,皇家也不敢這麼做。
世家盤根錯節,也有起起落落,如今王羲之病重,王家小的一輩還在成長,也難怪司馬氏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逼人離婚了。
還有大概就是,王謝兩家的名頭太盛,現在這會兒挺太平,司馬家也想用這個來壓一壓世家的風頭,好讓天下人知曉,這天下還是姓司馬的。
即便是聲名赫赫的王家,即便你已經成婚,文採斐然,他司馬家的公主看上了你,你就得離婚麻溜地來娶他家的公主。
怎麼說呢,手段這麼幼稚,難怪藥丸。
王子敬斷斷續續地說完,望著艾葉出身。
“所以你便想燒殘自己的雙腳,好讓那公主死了這條心?”
沒回答,但顯然是預設了。
“那還不如讓人放訊息出去,說你天生有腳氣,喜歡摳腳摳鼻屎呢。”
……這也太狠了吧?!
王少年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一日手札:宿主,請你不要亂給人出餿主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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