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進士要考庶吉士, 一甲前三名卻是不用的。
譚昭不用準備庶吉士考試, 卻因為考得不錯要回鄉祭祖, 再加上還有些陶仲文遺留下來的祭壇問題,他們一行三人就踏上了回鄉之路。
為什麼是三人?那自然是他、白浚還有謝詔了。
謝詔到底沒有跟永淳公主“復婚”, 他是個聰明人,明白一段感情到了破裂邊緣,與其縫縫補補, 不如揮刀斷情。
他也明白以皇家公主的傲氣, 絕不會率先開口, 而要他去求複合,必得他百般相求,再賠上爹孃的老臉,他有些累了。
又或許是高中元的存在感染了他, 這世上除了兒女私情, 本就還有許多可以做的事情。
“謝兄,想什麼呢?”
謝詔聞言,忍不住一笑:“當然是在想我的頭髮還有多久才能長長了!”
不禿頭的人, 永遠不知道禿頭的痛苦, 為了少掉一根頭髮,他吃過多少苦, 上過多少當, 連宮裡的太醫都給他的頭髮判了死刑,謝詔沒想到居然還有長出來的一天!
“高兄,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好說好說, 今晚住店你付錢?”譚昭一本正經地擺了擺手,道。
謝詔的一腔感激瞬間蕩然無存,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可以啊。”
譚昭就跑去戳白浚:“今天咱們吃大戶!”
喂——你倆當官的吃他一個小舉人的存糧,好意思嗎!
兩人還真就非常好意思,說實話白浚到現在都覺得非常玄幻,高中元這人,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不像是正經做學問的人。
現在的科舉考試,這麼容易嗎?
但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白浚的心情可以稱得上放鬆,
“以後有什麼打算?”
高中元與謝詔是同鄉,此次謝詔回鄉就不打算再入京了,他準備在家鄉結廬重拾書本,待三年之後入京趕考,畢竟朋友這麼優秀,他也不好自甘墮落的。
一路閒聊,很快就到了河內。
高家老小很早就接到了邸報,沒想到老小中了探花,簡直祖墳都冒青煙了。譚昭剛進縣城,就被高父拉著一番忙活,等他稍稍歇下來,居然迎來了高母的催婚。
成親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譚某人好不容易躲過了榜下捉婿,又迎來了新的艱險,不得已,他與白浚達成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
條件是,由錦衣衛出面替他做一回惡人,反正錦衣衛惡人做多了,多這一回不多,少這一回不少。
應付完高家人,譚昭立刻腳底抹油跑了,實則是跟白浚結伴去替人爆破祭壇去了。
原主高中元已經不在,譚昭只能在祭祖的時候替人送些功德福澤後代,至於替人傳宗接代,他真的做不到,看到一家老小都不錯,他就決定離開了。
估摸著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兩人折騰了大半年,跑遍了中原大地,譚昭過足了癮,終於在某皇帝第三十二封催促信下,再一次踏上了京城的土地。
“好你個高中元,你是要學那柳三變,忍把浮名,換做寄情山水啊!”朱厚熜的臉色顯然有點臭,這兩兔崽子簡直撒手沒,他一個皇帝還兢兢業業呢,這兩倒好,撒手沒了。
譚昭一臉正色:“陛下,您怎麼能這麼想微臣呢。”
“哦?”
“怎麼也得,忍把浮名,換做黃金萬兩吧。”譚昭一臉羞澀,好歹也是他蹲了號子房九天考來的,他要寄情山水,早就放飛了:)。
朱厚熜終於沒忍住,拿起一本奏章就砸了過去:“可去你的吧!”
譚昭隨手一接,乖巧得像個八歲的孩子。
“聽說你跟白浚打了一架,可是真?”
雖然白浚出身一般,還由白久江撫養長大,但朱厚熜用人向來不問出處,如無意外,白浚將是駱安的繼任者,他自然要關心兩分。
譚昭摸了摸鼻子,點頭道:“還真有這麼回事。”
這本就是早就約定好的,譚昭自然不會食言,本來是等案子一結束就比,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拖到了最後一個祭壇銷燬,兩人才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
“誰贏了?”
想到這裡,譚昭渾身一哆嗦:“陛下,您是不知道,決鬥那會兒是在雪山之巔,那個白雪茫茫,四下無人,凍得微臣拿劍的手都在顫抖。”
“……不要多說廢話。”怎麼,欺負他沒去過雪山啊!
譚昭彎了彎唇,又迅速垮了下來:“那自然是微臣贏了。”
朱厚熜一瞧,就知道還有隱情:“朕瞧著你,可不是那麼開心啊。”
因為白浚那廝打得過癮,非要每年跟他打一架,打架多不好啊,他是學文的,打打殺殺多不好,他可是要在翰林院編書養老的人,堅決拒絕。
“但你最後還是答應了,你居然被抓住了把柄!”朱厚熜難得有些驚訝。
譚昭轉身就走,這什麼垃圾塑膠君臣,不要也罷。
**
很快,又是一年陽春三月。
只不過今年的三月並不十分令人愉快,雪災剛過,就有爆發了瘟疫,朝廷上加班加點搞賑災,譚昭作為欽差,直接空降到了災區。
跟他搭檔的,還是白浚。
這朝廷上,誰都知道與錦衣衛交好有多麼困難,一來是錦衣衛本身脾氣又臭又硬只聽命與陛下,二來是跟錦衣衛交好,那不是嫌自己命長嘛。
皇帝絕不會想看到自己寵愛的臣子跟監察機構的人做朋友,可卻有一個人例外。
這個人就是高中元。
這人也是邪得很,明明看上去無害得很,偏偏跟條魚似的,滑不留手,看著好算計,但回回都不成功。
人在翰林院足足呆了六年,不聲不響的,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可臨了要用人的時候,陛下卻連猶豫都沒有,一下就想到了此人。
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高中元的定性,就這份耐性,位極人臣不是夢。
就在所有大佬都在警惕又有一個強敵到來時,這位強敵卻在災區累死累活地熬藥,清理消毒災區,為此還寫了一本預防治療手札,可以說是非常辛苦了。
然而辛苦沒好報,譚昭發現自己感染了瘟疫,並且……藥石妄靈。
這時候,瘟疫已經接近尾聲了,幾乎得病的百姓都得到了救治,就差最後的好轉階段了。整個隔離疫區的人越來越少,直到只有譚昭一人。
當然,譚昭也不難受,他發病跟別人不太一樣,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瘟疫”跟別人的瘟疫不一樣。
即便他妙手回春,也救不了一個天道想弄死的人。
不巧的是,他自己剛巧就是那個人,天雷政策不管用之後,這狗逼天道居然換法子了。
“白浚,你別這樣。”
白浚已經連續熬了整整七日,熬得眼睛都紅了,這會兒看著實在有些駭人,從京城帶來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真的……沒法子了嗎?”
譚昭搖了搖頭:“你該知道的,我不會死的。”
“那不一樣!為什麼會這樣?”白浚也不是當初剛入道的小萌新了,一下就想到了其中關竅,“你不該來賑災的!”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老朋友,來,笑一個。”
白浚很想拔刀跟朋友聊聊感情,譚昭乖覺地閉上嘴,安靜地當著病號,他也算是生命再次進入倒計時了。
哎,他的翰林院養老夢啊,都是淚啊。
系統:宿主,既然知道是夢,就趕緊醒來:)。
訊息傳到京城的時候,朱厚熜正在高府挖六年前埋下的嘉年禧,他也是突然想到,興之所至,還找了前妹夫謝詔做掩護。
卻沒想到酒剛挖出來,天邊就是一聲滾雷響過,手下就送來了高中元病重的訊息。
“你說誰?怎麼可能?”
朱厚熜驚訝極了,高中元怎麼可能……他接過密報,是白浚的字跡,難得的繚亂,看來是真的了。
說不出什麼感覺,朱厚熜看著地上的小酒罈,掩下眸中的情緒,喊道:“來人,立刻派人將這壇酒送去疫區,就說這是朕的祝福。”
天子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人快馬出城。
譚昭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異常清冽的酒香,只不過他這會兒嗅覺不太好,所以沒聞出這是他釀的酒。
等他被灌了足足三天,居然……又醒了過來?!
原本在安然等死的譚某人:……我又苟下來了!
系統:想得你美的。
事實證明,系統雖然老是跟他抬槓,話說得卻是沒錯。他身上瘟疫的症狀雖然褪去了,精氣神卻非常差,即便他身懷靈力,可那跟天道排斥他不矛盾,前兩天他還收到了來自天道的救人功德呢。
也是非常公私分明了。
譚某人想了想,在醒過來的第二天,非常麻溜地留書出走了。
沒錯,就是這麼幼稚。
**
許多年後,中原大地迎來了新時代,窗明几淨的大學教室裡,歷史老師正講著明史。
“說起明史,咱們就不得不提起一位帝皇。”
作為一個寬容的老師,他當然允許學生們的踴躍發言。
“老師,我知道,是明世宗朱厚熜,百歲帝皇,史無前例啊!據說他特別精於養生,墓穴裡有出土,說他常年喝一種叫做嘉年禧的酒,起居錄裡寫這酒只有明世宗一人喝過!”
“對對對,我也聽過,那時候錦衣衛指揮使留下來的札記也有記錄,不過據說還有一個叫做高中元的官員也喝過,還能救命的。”
“高中元啊,據說他生得容顏昳麗,少年時期就聞名遐邇,差點當了駙馬,後來勵志考了探花,才貌雙全,妥妥古代高富帥!就是命不太好,英年早逝,但他的瘟疫防治錄一直流傳到了現在,救活了無數人,嗚嗚嗚嗚,好想穿越回去拯救男神啊!”
“對對對,據說原本他該是狀元的,只不過因為長得好看,這才當了探花!明明能靠才華吃飯,卻被迫靠臉,哈哈哈!好像知道男神當時的心情啊!”
“你這個魔鬼!不過我喜歡白浚哎,錦衣衛指揮使,一身飛魚服,博物館裡還有他的畫像,賊帥,媽呀,是戀愛的趕腳!”
“哎,我就不一樣,我喜歡嘉靖帝朱厚熜,一個年號敢用八十五年的奇人啊,我最近看野史,聽說那嘉年禧是高中元釀給嘉靖帝的,嘉年禧,嘉慶年間禧哎,哇塞,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一直沿用,嗚嗚嗚嗚,老夫的少女心!”
……醒醒,夢該醒了。
這越說越離譜,歷史老師推了推眼鏡,非常殘忍地開口:“這位帝皇,他就是開國皇帝朱元璋。”
學生:……老師,你是魔鬼本鬼嗎!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一日手札:哈哈哈哈,宿主,沒想到吧,天道隨時為你更新死法→_→!
明天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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