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青山書院後,葉子辛抿了抿唇,有些懊惱自己的衝動。
“夫子那麼敏銳的人,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他對夫子很瞭解,任何一點不尋常的異動,都會被夫子注意到,而他今天問花樓那件事,已經是出格了。
之前他從來不在夫子面前多嘴問一點會讓夫子提起警惕的問題,夫子讓他走他就走,讓他留他就留,有些時候,甚至不需要夫子說,他自己就會保持距離的主動提出離開。
也因此夫子沒有懷疑過他的心思。
但現在,葉子辛有些不確定了。
他回到葉家,卻發現葉家的下人比以前熱情了許多,就連那些冷眼看他的家中長老們,態度也溫和了不少。
葉子辛心裡嗤笑了一聲,卻佯做不知他們變化的原因。
葉家是利益之上的家族,他們只需要葉家繁榮,至於讓葉家繁榮的是誰,他們並不在意。
他們可以捧葉聞,也能捧他,哪怕學院論壇會上葉聞輸給李笑,葉子辛也不覺得他們會捨得放棄葉聞。
畢竟會試將臨,若是現在舍了葉聞,他日葉聞高中,那且不是傷了血,對他,也同樣如此。
葉子辛覺得無所謂,因為他一點兒也不將葉聞放在眼裡,留著葉聞,也只是為了奪得一點夫子的關注罷了。
所以葉家長老過來打探他在青山書院的表現的時候,他只是平靜的回答著自己在青山書院排末尾,學不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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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長老失望的離開了,得知這個訊息的葉聞卻很高興。
“那李笑果然是在騙我,實在可恨!”
還有青山書院的夫子也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學生,謊話連篇,看來整個青山書院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冷笑著,“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不就知道了,會試等著瞧。”
還有何宛宛,他費盡心機好不容易讓她心生愛慕,結果他不過是輸了一場比試,何宛宛那個小賤人,竟對他說不要再接觸了。
等會試高中,他要讓那個賤人跪著求自己,還有何承那個老匹夫,欺他辱他者,他日必讓對方雙倍奉還!
這一晚上,許扶斯在考慮如何試探葉子辛,葉子辛在考慮如何打消夫子的懷疑,葉聞在幻想自己會試高中的美好生活,李笑做著自己迎娶嬌妻的美夢,而在京城,謝陵輕描淡寫的又仗殺了一批臣子。
燕明宮外的青石階已經覆蓋了一層猩紅的鮮血,宮女奴才們忙用水沖刷,只是血腥味一直散不去,水流沖刷帶走血肉沫子,流進了花園裡,看守燕明宮的御林軍已經習以為常這樣的情景,面無表情的佇立著。
路一匆匆經過,短暫的停頓之後,卸了腰間的佩劍進了燕明宮。
“陛下――”
路一跪在地上。
在他頭頂,年輕的帝王正在批閱奏摺,少年帝王面容明麗,眉眼漂亮到了極致,只是這張造物主天賜的臉此時滿是陰沉與冷戾。
謝陵不說話。
路一一如往常的稟告著:“屬下奉陛下之命,調集全燕朝的暗網,但是都沒有找到蘇大人的蹤影。”
謝陵批完一本奏摺,又換了另外一本奏摺批。
路一看著陛下這個樣子,嘆了嘆氣。
他不知道為什麼陛下認為蘇大人沒有死,但……
“陛下,您若是再這樣下去,蘇大人知道的話,他會心疼的。”
蘇大人還在的時候,對陛下是千般萬般的呵護,若是讓他看到陛下如今這樣,只怕不知道有多難受。
謝陵勾了勾唇,嗓音有些沙啞,“你認為,他會心疼我?”
謝陵自顧自的分析著,“若是他真的心疼我,他就不會離開我,而是百般遷就我,就算我說要和他在一起,他也不會拒絕我。”
可是他將他拋棄得徹徹底底,一點兒猶豫都沒有,這樣的人,真的會心疼他,為他難過嗎?
“他只是在演一場戲罷了,可惜你們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路一沒有說話。
他知道蘇大人的死對陛下的打擊太大,陛下不願意相信這件事,還在尋找著蘇大人存活的證據。
已經將近三年的時間,派出的暗衛一無所獲,也許時間再長一點,陛下就會清醒過來,放棄做這種無用的事情了。
他等待著謝陵那句再去找的吩咐,沒想到謝陵說不用找了。
路一抬頭,只見少年帝王的冕冠上,玉串微微晃動,他的陛下撐著下巴在笑,已經許久沒笑過的陛下,眉眼彎成新月,近乎天真的模樣,路一已經多年未曾見到了。
“他既然不願出來,那也只能逼他出來了。”
謝陵說。
“兩年前,我在想,他回來的話,我就不生氣,他要什麼我給什麼,甚至我可以和他保持該有的距離,不去打擾他,只要他肯回來。”
他的語調慢悠悠的。
“一年前,我在想,他回來的話,我就生氣一會兒,然後好好看著他,不再讓他跑。”
“路一。”他忽然叫了路一的名字,“你猜朕現在在想什麼?”
路一後背漸漸浸出了汗,在謝陵彎成新月的眼眸中,身體微微發抖。
“臣――不知。”他艱澀的說著。
謝陵伸出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唇瓣,“朕現在在想。”
“等朕找到了他,朕要砍了他的雙腿,砍了他的雙手,將他的身體用鎖鏈鎖在朕的床上,讓他誰也見不到,讓他哪裡都不能去,他的眼睛只能看朕,嘴巴也只能叫朕。”
“這樣,縱使他再有神通的手段,也跑不了了。”
這句話在路一聽來實在太過恐怖,更別提說這句話的還是他看著長大的陛下,路一喉嚨微動,吞了吞口水,額頭上細汗蔓延。
若陛下真的這樣想的話,那他真心希望蘇大人死得透透的,這樣的對待,比死還痛苦。
“下去吧。”
笑容從謝陵的臉上消失,少年帝王面無表情,“讓人傳出朕患疾的訊息。”
“他最好還對我有點心疼的情緒。”
“否則。”
謝陵低垂下眼睫,“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路一拱手,退了下去。
*
遠在南江騙了人感情的渣男打了一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換了身衣服去授課。
課堂上葉子辛的表現一如往常的正常,看不出什麼,就是李笑有點騷動,時不時出神臉紅還偷偷寫寫畫畫。
不過這種騷動在許扶斯無情的體訓鎮壓下很快就被壓滅了,李笑做俯臥撐做得想哭,“夫子咱們可以換個嗎?站半個時辰的軍姿都行,別再讓我做俯臥撐了。”
許扶斯捧著書卷翻了篇,頭也不抬到:“等你成親以後你會感謝我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夫子開了一輛卡車碾過去的李笑:“???”
他做俯臥撐和他成親有什麼關係?
看著李笑做完俯臥撐,許扶斯放李笑回學室,這個時候學室的學生都在考試,李笑坐下來摸毛筆,感覺手都是顫抖的,他偷偷戳了戳前排的葉子辛,趁許扶斯在看書將一張紙丟給葉子辛。
考試內容是什麼?
他做俯臥撐做得頭昏,給搞忘記了。
葉子辛寫了題目丟回給他。
李笑一看題,恨不得雙腿一蹬,當場去世。
天要亡我!居然是兩千字策論!還是關於水利的!
時間到了,許扶斯收紙卷,李笑奮筆疾書趕在許扶斯到自己面前寫完,低著頭交了上去。
許扶斯是從李笑背後收過來的,他走到葉子辛面前,伸出手。
葉子辛也交了,神色和往常一樣,許扶斯短暫瞥了一眼內容,看得出來葉子辛進步不少。
收了作業後,他說下課,帶著作業回了臥房。
看著許扶斯離開,葉子辛慢慢攥緊了手,夫子果然開始懷疑了。
回葉家的時候,他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下人們看見便心生害怕,匆匆喊了句少爺就連忙離開,伺候葉子辛的下人放完了水,沒多做停留就離開了,葉子辛沐浴完,穿上褻衣出去,耳朵動了動,停住腳步。
層層的紗簾外,幾名丫鬟正在低聲討論。
“那表小姐生得可真是好看,難怪葉聞少爺那般獻殷勤。”
“不過我看錶小姐好像看不上葉聞少爺,葉聞少爺幾次搭話,她都愛理不理的。”
葉子辛拉開紗簾,那些丫鬟聽到聲音立刻閉上了嘴,低垂著腦袋安安靜靜的。
葉子辛面無表情走到書櫃前,取出一本書看,彷彿沒有聽見這些丫鬟剛才的八卦。
唯獨那握出褶皺的書本洩露了少年的心思。
他需要一名女子,來打消掉夫子的懷疑,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