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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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 再次入冬的時候, 京城又蓋了一層大雪。

謝陵將今日最後一份奏摺批改完, 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御書房回了會水宮, 會水宮裡種了大片的梅花, 許扶斯在亭子裡煮酒。

看見他來,許扶斯抬起眼眸, 詢問道:“陛下要過來一起嗎?”

謝陵走了過去。

亭子裡的長木椅上鋪了一層柔軟的毯, 他摘了身上已經落了雪的披風, 坐在許扶斯身邊, 溫順地靠在了許扶斯的肩上。

亭外大雪飄飛,亭內酒氣騰騰。

許扶斯用小木勺舀了一碗米酒出來,放在他的面前,“冬日喝米酒, 身體會暖和一些。”

謝陵捧起那碗米酒,慢騰騰喝了下去,溫熱的米酒流下喉嚨,為冰冷的胃帶去一陣暖意。

“很好喝。”

少年撒嬌著說。

許扶斯微微一笑, 沒有說話,他又給謝陵舀了一碗,放在謝陵的面前, 謝陵捧著,忽然說:“蘇未未成親了。”

許扶斯調著酒的手頓了頓。

謝陵小心看了他一眼,又輕聲道:“娶她的是工部尚書的兒子衛渙,他在京城對蘇未未一見鍾情, 追至南江,用了一年的時間,方才打動了蘇未未。”

“我查過衛渙,是京城那一圈小公子裡的老大,平時行事凶神惡煞了些,對蘇未未卻是很好的。”

衛渙……

當這個名字獨自被人叫出時,許扶斯還察覺不到什麼,而當它和未未的名字交纏在一起時,許扶斯便想起來了。

未未提出要和他解除婚約,她說她喜歡上了學校裡的一個人。

衛渙……

大概是命中註定,許扶斯想,他淺淺笑了起來,“那挺好的啊。”

是那個人的話,一定會好好對待未未的吧,他還記得咖啡廳裡未未要解除婚約時,未未說那人對她的好。

聽出來是愛她的,只是他當時,很討厭這個人。

畢竟搶了自己的未婚妻,能喜歡到哪裡去?

謝陵又說:“我沒讓那些人有奚落她的機會。”

縱使燕朝對女性的要求寬鬆,如蘇未未這樣沒有緣由失去未婚夫的,也會受人嘲諷,他知道燈燈不願意看見這樣,早在蘇未未離京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她回去南江,是以著縣主的身份回去的,他是皇帝,能做很多的事情,包括給人封號,雖然有些阻礙,但還好,他還是給下去了。

蘇未未回到南江,所有人只會羨慕她,又有著衛渙這樣身份的人痴情追求,沒有人敢在她面前亂說什麼。

“我做得應該還不錯,對吧?”

他小心翼翼試探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

許扶斯放下木勺,許久之後,他輕聲道:“沒有。”

謝陵便笑了起來,他喝了一小口熱騰騰的甜酒,“那等他們成親那日,燈燈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天子親臨成親禮,為女方送予祝福,餘生蘇未未將不再受任何委屈。

許扶斯沉默了一會兒,說好。

縱使他未來不再是未未身邊的任何人,他也希望那個姑娘過得好好的。

蘇未未的成親禮很是盛大,衛渙不願意她受任何委屈,將自己能給她的都給了,紅色的長隊,幾乎繞了半個京城。

蘇未未穿著婚服被環翠拉著下了馬車,又被衛渙接了手,少年的手指修長有繭,那是握兵器的繭,和許郎握筆的繭不同。

“未未,你別怕。”少年在她耳邊說,他似乎也很緊張。

蘇未未輕輕嗯了一聲。

“我不怕。”

她已經經歷過那樣的事了,不會再害怕。

嫁衣的裙襬踏過火盆,她恍恍惚惚想起她應是嫁給許郎為妻的,而如今,她卻是嫁給了另外一個人。

衛渙正要牽著往裡面走,到了拜堂的時候,老管家正要喊一拜天地,忽然聽一聲陛下駕到的通傳。

一時間,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就連工部尚書和工部尚書的妻子,也從高堂上走下來,跪在地上。

“參見陛下。”

謝陵讓他們起身。

謝陵沒待多久,他送了很多賞賜過來,都是給蘇未未的,又送了天長地久百年好合的祝福,和許扶斯離開了。

天上的雪下得很大,他批上斗篷,嘟嚷著:“我很不想送的。”

他一點都不想送蘇未未,他一點都不想讓蘇未未好過,但他知道,燈燈想,所以便也那樣做了。

許扶斯伸出手,牽住他,“該回宮了,陛下。”

謝陵任由他牽著,往深宮裡走去,傅一跟在他們身後。

謝陵又回頭看了那一片極紅的燈火,那些喜慶的燈火映入了他的眼眸中,他眨了眨眼睛。

他也想和燈燈有這樣的成親禮,但他知道,他們不會有了。

他握緊了身邊人的手,又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忍不住咳了下,察覺到身邊人腳步的停頓,他側頭,“怎麼了?燈燈。”

許扶斯蹲下身,“身體不好的話,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謝陵愣了一會兒,眼眸彎成新月,他爬上了許扶斯的背,雙手攬著許扶斯的脖頸,將腦袋貼在許扶斯的發上。

分明剛才還有些空洞的心,一下子就裝滿了。

“燈燈,明年的歲旦,我們出去看花燈,好不好?”

許扶斯說好。

謝陵心滿意足,心滿意足了一會兒後,他皺眉,“我不想回宮,我一回宮,那些人又會催著我開後宮了。”

每天的奏摺都是。

“再忍忍吧。”

許扶斯溫聲道。

謝陵趴在他背後,悶聲道:“那好吧,我再忍忍。”

寒風吹過,雪上的腳印在風雪裡漸漸消失了。

第二年的春月,蘇未未有了身孕,等到冬月的時候,生下一名男孩,那名男孩生下時,天降祥瑞,也就是這個時候,謝陵的又一道聖旨下了。

將蘇未未封為燕朝的公主。

蘇未未接到這個聖旨時,是有些懵的,她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那位天子從縣主一路封到公主。

趙福德宣了聖旨後,又說讓她和衛渙入宮見聖。

蘇未未第一次進宮,難免有些緊張,衛渙安慰她:“沒事,我小時候第一次進宮的時候,也很害怕,次數多了,就跟玩似的。”

蘇未未的緊張感依舊沒有消除半分。

衛渙忽然反應過來,也許他的妻子不是緊張入宮,而是緊張將見到陛下身邊的那位。

他露出些微微苦澀的笑來,又很快隱藏了。

蘇未未的確緊張的是將要見到許扶斯。

她和衛渙成親那日,拜堂的時候,她知道許郎跟著謝陵來了,她低垂著頭,透過紅蓋頭尋找許郎的影子,看見許郎模糊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她當然清楚,既然她嫁給衛郎為妻,就要一心一意愛衛郎,她也確定,自己再沒有以前那樣傷心難過了,她對許郎的愛意,已經一點一點的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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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人畢竟是她曾經深愛的人,她也從來沒有恨過他,她知道,他是有苦衷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那些過往的記憶一幕一幕在腦海裡閃過,街市上的驚鴻一瞥,登門時的溫潤如玉,相處時的溫柔妥帖,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歲旦月下,那低頭的額頭一吻。

那是少女時的心動,無法遺忘的明月,抹不去的清風。

她又一次見到她的許郎。

他看著她,如同初見的那樣,微微一笑,她便也忍不住笑了。

蘇未未想,她終於可以釋然了。

她感謝他給予她的那一段甜蜜的記憶,縱使那帶著不安與彷徨,還有難受的傷,但那的確給她的生命裡添了一道美麗的顏色。

她終於,可以徹徹底底的只愛身邊的衛郎了,還有她和衛郎的孩子。

蘇未未和衛渙離開了皇宮,經過御花園的時候,蘇未未看見了葉子辛。

葉子辛也看見了她。

他只看了蘇未未一眼,便繼續和同僚談論著接下來的事務,少年身形漸遠,最後消失不見。

蘇未未回頭,不再看了。

她和衛渙成親之後,經常會有人邀請她參加一些宴會,她也聽到了不少。

新科狀元年少有為,為陛下辦了不少事,已經脫離了翰林院,在戶部工作,探花郎也是能力卓越,能說會道,一路直升,剩下的那些出自青山學院的學生,已經陸陸續續參與進朝事中,成了新一代的中流砥柱。

一切都在慢慢的變好。

這樣真好啊。

蘇未未想。

馬上就是歲旦了,新的一年,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歲旦那夜,萬千明燈放於長空當中,明燈下,京城的街市解了禁令,徹夜長歡。

李笑帶著自己的妻子陳宛在街市上玩,陳宛給他買了兔子面具,戴在他的臉上,捧著臉頰,“恆之,你好可愛啊。”

李笑支支吾吾,一向話多的嘴巴不管用了。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用可愛……來形容……”

陳宛拉著他,“可是我就是覺得很可愛啊。”

來往的人流很多,陳宛讓他拉緊別丟了,有倆人從他身邊擦了過去,李笑回頭去看。

“怎麼啦?恆之。”

李笑回頭,糾結道:“我應該是看錯了。”

剛才和他擦肩而過的倆人,好像陛下和夫子啊,可是陛下分明還在宮裡忙政事的。

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戴著面具,看著相似的人太多了。

這樣想著,他握緊了妻子的手,“宛宛,我們在去前面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吧。”

“好呀。”

待李笑和陳宛往前走後,許扶斯回頭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謝陵牽著他,少年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面具下的桃花眼閃閃發亮,“燈燈,快看那些孔明燈。”

許扶斯抬頭看了一眼,“很好看。”

飄蕩在空中的燈河,比明星還璀璨,這是只有燕朝才有的盛況。

很多外邦人為了看這一幕,會不遠萬里來到京城,然後回到自己的部族後,將所見的盛況說給更多的人聽,第二年,更多的外邦人會來到京城。

“是啊,真好看。”

謝陵彎了彎眼睛。

倆人繼續往前走,謝陵看見賣糖葫蘆的,停下了腳步,許扶斯拉著他過去,給他買了一串,塞進他的手中。

面具是半臉面具,很方便吃東西,謝陵抓著糖葫蘆串,小口咬了一顆糖葫蘆在嘴巴裡,細細的嚼著。

一根糖葫蘆,他吃得很慢,許扶斯知道他身體不太好,將他往人少的地方帶,直到到了一處河邊,坐了下來。

不止天上放著明燈,水裡也是放燈的,漂亮精緻的河燈順著水流而下,許扶斯將帶來的糕點和水放在謝陵身邊,撐著太陽穴歪頭看謝陵吃。

謝陵瞧他看自己,臉頰微微紅了紅,他低下頭,嘴裡還嚼著最後一個糖葫蘆,模糊道:“別,別看我,燈燈。”

許扶斯沒看了。

他只是覺得,謝陵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而已。

謝陵沒再抬頭,他吃完糖葫蘆後,便抱著膝蓋看水裡的河燈。

像是一個鏡面世界,水平的將水面和水下分離,倒映著一模一樣的景色,夢幻得讓人分不清真假虛實。

“燈燈,我想放河燈。”

謝陵忽然說,“將自己的願望寫進河燈裡,放掉的話,如果願望被上天看到,就能實現了。”

“我是天子,天子承命於天,上天一定能看到我願望的吧。”

“上天定然能看到陛下的願望的。”

許扶斯溫和說。

“那燈燈去給我買一個河燈回來吧。”

謝陵側頭看他,“我在這兒等你回來。”

許扶斯頓了一會兒,起身去給謝陵買河燈了,賣河燈的地方很多,他想給謝陵挑最好的,便花了一點時間。

謝陵喜歡漂亮的東西,看著這河燈,總要更開心一些的。

許扶斯逆著人流往回走,提著花燈轉了一個圈,久不聞訊息的系統忽然叮的一聲,上線了。

“許扶斯,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

什麼時間到了?

青年一時間有些怔愣,他站在原地,微涼的風穿了過來,打在身上,冰冰冷冷的。

他感覺自己像是忘記了什麼,又像是想起了什麼。

他提著河燈,沒想到被李笑撞上了,李笑剛想說對不起,一抬頭,“夫子?”

“夫子你怎麼在這兒?”少年摘下面具,一臉驚喜,“我剛才還以為我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們啊!!”

“陛下呢?”

他問,左顧右看的去找,“剛才陛下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許扶斯的眼睛定了焦距,他忽然推開李笑,朝著謝陵所在的地方跑去,李笑拉著陳宛,也跟了上去。

謝陵正在河邊等著他,吃著他帶來的糕點,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他回來,衝他彎著眉眼笑了笑。

許扶斯站在原地,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還……還好。

他還以為……

他的目光落到謝陵嘴邊的那塊糕點上,身體忽然冰冷了下來,就像是瞬間被人丟進冰窟窿裡,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雪白的雲片糕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謝陵卻像是毫無所覺一樣,他笑著看他,瞳孔卻漸漸的渙散下去。

謝陵像是反應到了什麼,他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朝許扶斯伸出手,許扶斯一下撲到他的面前,抓住謝陵的手,身體顫抖著。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許扶斯都說不出話來。

水流裡的河燈還在往前流著,那些河燈將會流到護城河外,那裡設定了柵欄,河燈會撞在柵欄上,要麼堆積,要麼沉落,最後會有人將那些河燈撈出來,統一處理後埋入地下。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謝陵的眼睛一點一點暗下去。

“謝陵……謝陵……殿下……”

他抓著謝陵的手,一遍又喊了一遍,最後他喊了一句:“阿陵。”

像是十分艱難的,他從口中逼出三個字,“不要睡。”

睡了,就再也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想要的,喜歡的,都會沒有了。

血紅的雲片糕落在草地裡,旁邊是買的精巧的花燈,許扶斯抱住謝陵,謝陵喃喃著:“我好累……燈燈。”

真的好累。

他想睡了。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冰冷的狐狸面具下,淚水匯聚成水滴從下巴滴落,許扶斯伏在謝陵身上,死死咬著舌尖。

眼前的畫面晃了一下。

金色的陽光灑落在華麗的宮廷,堆滿了金銀珠寶的宮殿裡,身著華服的少年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明豔綺麗的面容,他看見了他,露出雀躍的神情來,起身朝他跑來,身上的環佩叮噹作響,少年撲到他的身上。

“燈燈!”

沒有了。

許扶斯將舌尖咬出了血。

他的謝陵,沒有了。

他的朝陽,沒有了。

【救救他……救救他……】

【求求你,救救他。】

系統淡聲道:“無可救。”

“你既想讓蘇未未活,那謝陵就必須死。”

“謝陵已死,將後事處理好,你就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了。”

“渣男,恭喜你,你解脫了。”

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如謝陵一樣去限制許扶斯的自由,同樣也不會再有人,如謝陵這樣去愛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作者,不敢說話。

二千多的雙更,四千五,沒毛病。

歡歡喜喜開現代章了!!!寫現代我手速超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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