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一切皆已安排妥當, 只要注入三次靈力, 此畫便會爆炸,不死也是重傷。”侍從低低道。
卿元駒頗為滿意,連連點頭:“此事成了,你燒山一事,我便替你隱瞞下來。”
他生得俊秀, 秀氣的鼻尖上有一顆淺褐色的小痣,本是柔和雅美的公子哥長相, 此刻與侍從鬼鬼祟祟,顯得陰沉。
他心裡清楚,上次整自己的是謝靈檀, 袁澤善已經不把他當魔道玩家。
想他卿元駒, 為**經濟發展做了多少貢獻,為魔人研究出了多少財力,如此輕易就被莫綰綰拋棄,差點被判一個挖靈根的大罪——
那噬骨吞靈刀伸到自己眼跟前時,他也就放飛自我了。
謝靈檀不是喜歡姜勤風嗎?莫綰綰不是酷愛收集美男嗎?姜勤風不是有個極好的美名嗎?
他卿元駒經受過的痛苦與恐懼,統統要還回去!
沒有什麼能阻攔他的腳步, 沒有。
白衣公子美滋滋地回到包廂, 帶上門,轉過頭就看見自個媽一拍桌子, 站了起來。
“再加, 加到四十萬靈石!我就不信了, 誰與我卿芳瑞爭!”
卿元駒脫口而出:“臥槽!”
命運給他開了一個荒謬的玩笑。
這可真是坑來坑去,坑到自己親媽頭上了。
他連忙走上去,急得面紅耳赤。
“不是,娘,姜勤風才當面頂撞了你,而且,您忘記你兒子我,被救出來的時候有多慘了?怎麼你也拍啊!你不能拍!”
卿夫人瞧他急沖沖的樣子,心中一嘆。
自兒子五歲那年因她體罰,高燒不斷,她對外人時候假裝嚴格,對內卻嬌縱了許多,才把好好一個兒子養成這種心性。
“我見他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修為,且眼神清澈,並非你所說心術不正之人,聽聞此畫與他有關,拍下來也算是表露一個惜才結交之意。”
卿元駒神色複雜:“當真?”
當然是假的。
目睹上一場的麒麟擇主,卿夫人愈發確定——
這個雪魂公子就是他們夫妻倆一直在尋找的那個孩子。
只不過明明人是在開皇與**的交界線失蹤的,怎會跑到上清去?
卿夫人收斂眼眸,語重心長,繼續囑咐兒子。
“他與你的那些過節,現在都一筆勾銷,不準再計較。元駒,你要把他當長輩對待。等會我把畫買下來,帶你登門拜訪去賠罪。”
“什麼?當長輩?還要登門賠罪?娘,你是不是瘋啦?”
卿元駒不可思議地拖長聲音。
聽到瘋這個字,卿夫人的黑豹子舔著鋒利的爪子,冷冷地盯卿元駒一眼,他登時就軟了。
“我說娘,你別拍啊,這東西其實……是我找人畫的。”
還招供了。
“胡鬧!你做這些幹什麼?不入流的小子。”
挨了劈頭蓋臉一頓訓,卿元駒悻悻道:“他得罪了我,自然要報復。”
“你可想過,他背後的勢力與聲望,貿然行動,你呀你,被發現了,娘也保不住你!”
卿夫人到底還是心疼自個兒子的,她背手來回踱步,顯然在思考如何為兒子擦屁股。
“不會被發現,我與這摘星樓的關係非同一般,一條船上的螞蚱,這畫雖然是我出,簽名與指紋卻都是姜勤風的,任他們怎麼查,最終結果也是他的問題罷了。”他得意洋洋道。
卿夫人問:“你如何取得他的指紋?”
“蜀天子閣抽獎箱。”
卿元駒在商業運作上頗有能力與門路,一副只有玩家才知其奧妙的凡畫,再高也拍不出多少靈石,他家財萬貫,不在乎,算是賠給姜勤風的棺材錢吧。
那畫一爆炸,不論是謝靈檀重傷還是莫綰綰重傷,都能叫對方焦頭爛額,報他心頭之仇。
可惜他媽並不相信這些。
或者說,她更慌了。
“來人,來人,再加,加到六十萬靈石,今天我非要把這畫買下來不可!”
這不單單是賣畫了,而是為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補窟窿。
“別啊!別啊!這些錢之後都會劃到姜勤風那邊!”
娘心已決,不可逆改。
現在無助又可憐的小馬,只盼望有位英雄橫空出世,在他媽得手前拍下這幅畫。
可是,會有這樣富可敵國的冤大頭嗎?
謝靈檀和袁澤善加起來都沒他自己有錢啊。
摘星樓的侍從拿出卿元駒的會員卡,笑眯眯道:“少爺,你的卡已經被夫人刷光了,要不要換一張?”
卿元駒汪地一聲哭出來。
“我的錢嗚嗚嗚嗚……”
“叮鈴鈴,叮鈴鈴。”
“六十五萬靈石。”
隨著包廂金鈴又一次響動,新的報價將拍賣會的氛圍再次推上高/潮。眾修士瞋目結舌地仰望不停晃動的金鈴鐺,這哪裡是鈴鐺的聲音,這是靈石碰撞的聲音啊!每一次碰撞,就是數不盡的靈石被花費出去。
合著,前面那些都是小排場,這裡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攬星官們也是一片慌亂,這樣爭先恐後拍賣的盛況,簡直前所未有,令人驚駭。
“這、這可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畫啊!他們在想什麼!”
“也不瞧瞧,上面畫的是誰?”有人不以為然。
“不是我說笑,我還以為這在拍賣乾坤圖呢,不對,乾坤圖也拍不出這價錢來啊。”
青靈樾點數了一下自己的身家,遺憾表示自己跟不上大家的步伐了。
她遺憾地望向包廂:“最後是不是師祖大人買下來呢?”
這事,大部分還真要怪柴京彥。
他的冰晶雪花是極好的寶物,既然免費送了在場人一朵,每一朵上還清清楚楚寫明了徒弟姜勤風的寵愛,再沒眼力見的人也知道——
討好師祖大人,先給他的小徒弟捧場!
你不捧,我不捧,小風何時能出頭!
你不拍,我不拍,師祖臉面豈不翻?
管你是皇親國戚,還是修真大能,亦或是桀驁不馴的散修,又或者天性散漫的妖怪,拿沒拿救命的冰晶雪花?拿了?好意思不為師祖的摯愛撐個場面?雪魂公子那般可愛,一副肖像畫就該那麼值錢!
她是拍下美顏膏後掛機掉線的花國公主,正半夢半醒,突然就聽到身邊默不作聲的神秘大能一聲怪叫:“七十萬!”
這還沒完,她一扭頭,一位貓妖大能興奮地抖動著圓耳朵:
“喵——七十一萬!”
“噫?!我、我……”小姑娘被這全場競拍的陣勢嚇著了。
他們喊的是什麼數字?
小公主揉揉眼睛,怯生生地舉起手:“七、七十二萬?”
宮女趕緊把她的手按下去。
“殿下,你就是把頭上的華冠賣了也買不起啊!”
“嗚嗚嗚嗚,對不起,我還以為是在報數!”
花國公主這話戛然而止,因為身後又有人喊:“豁出去了,七十三萬!”
“七十四!”
“七十五!”
“額……實際上,就是在報數吧?”她小心翼翼問。
宮女扶額,回望後面烏泱泱的大能,元嬰滿地走,金丹不如狗,人頭攢動,精神奕奕,她腦子裡冒出個荒謬的想法來——
他們這是你一票,我一票,共同創造修真界拍賣會有史以來最大的奇蹟?
“唉,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剛才就不集結姐妹們一陣加價了……”徐小龍從上清女修堆裡走來,“現在什麼價位了?”
“不高,八十萬靈石。”江佑鄰樂於見到這幅場面。
“我的乖乖,還不高?破記錄了啊!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那麼多錢,”徐小鳳咂舌,“江哥哥,你不拍嗎?”
誰也不會想到,斬了越階丹,過了凝彩墨,破了麒麟獸,今日摘星樓摘下的星星竟然是副平平無奇的畫。
悠閒的侯爺抬了下眼皮:“只是一幅畫,小風就在身側,看得見摸得著,哪裡需要它來解我相思?”
實在想要,他自己家裡就有幾千張,莫說含笑凝望,入浴、就寢、打坐,何種情態,何種樣貌都在他筆下栩栩如生,陪他度過數個長夜。
想著想著,江佑鄰的思緒竟不知飛往何處。
噢,對了,小風醉酒還未見過,更有情動的樣子,愉悅的樣子,自/瀆的樣子……他已經開始期待起拍賣會後的香館之行,在那裡,他肯定能得到新的繪畫素材與靈感。
“阿佑?阿佑?”姜勤風推推他,笑著問,“你就極其擅長作畫,來說說這畫師畫技如何?”
江佑鄰重新打量一番,嗤笑道:“若不是上面畫的你,我瞧都不會瞧上一眼。”
“說得好啊,說得實在是精闢,謝哥,你聽聽,沒價值,沒意義,對吧?”姜勤風不停勸說。
謝哥到現在為止,都默默不語,不知是根本想拍,還是要憋個大的。
謝靈檀低下頭,沒說話。
姜勤風暗暗松了口氣:一定是不想買吧,一定是的。
這臺上的李老先生心裡也奇了怪了。
如果說之前他是因為吩咐,貶低姜勤風的自畫像,現在是真搞不懂這畫到底好在哪裡,居然能拍出這麼高的價位。
到底好在哪裡呢?還有什麼地方沒被發掘嗎?
百思不得其解啊,百思不得其解。
李老先生嘗試性地注入靈力,顯現了一些關於雪魂公子的古怪文字,若是再注入一次呢?
那牌的畫面居然發生了變化。
原來如此。
這畫中還隱藏著一個高妙的幻境。
紫庭仙樂縈繞耳畔,絲竹、琵琶、箏樂纏綿悱惻,動人心弦,香風掠過,四處燈籠高掛,搖搖晃晃,影影綽綽。
琉璃屏風後一道綽約多姿的剪影,款款亭亭。
有人低低吟誦,語音輕柔,浸透著蜜汁似的笑意。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他自屏風走來,抬眸而視,頭上流蘇搖晃,一頭墨色髮絲以紅綢乖順束好,垂在身後。鵝蛋大的明珠溫潤生暈,卻比不過他的眼波盈盈。
朱唇微啟,色若春花。
那爛漫的眉眼被滿眼的紅生生逼出幾分折磨人的豔氣。
“諾,與我喝這杯合巹酒,如何?”
燭火在那雙清澈的眼瞳中躍動。
美酒輕晃,斟滿了羞怯與喜悅,就算下了見血封喉的毒,也甘之如飴。
更漏長,春色忙,大紅的鴛鴦床,重重疊疊的紗幔迷了情郎的眼眸,對點的龍鳳香燭,飄出甜香的獸金香爐,求而不得的美妙幻夢,一切都始於——
諾,與我喝這杯合巹酒,如何?
ssr卡具備卡牌特效,誰也不知道,具化到現實中,是否會激發出逼真的幻境來。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
那就是——
洞房花燭夜的小公子超絕!
**的包廂當即傳來一錘定音的聲音。
“九十萬靈石。”
他們對此卡志在必得!
敢問這個價格,還有誰負擔得起!
“這樣的東西,流露出去會損害小風的清名。”
柴京彥站在窗前,神情竟出奇地猶豫。
誰也不能阻止他得到想要的事物,除了他自己。
他拍這畫,不是為了那個洞房花燭夜裡的小風,只為保護徒弟的名聲。
師祖大人摩挲手中的冰晶雪花,他自看到婚服的小徒弟後內心思緒不得平復,連體溫偏低的軀體都微微發熱。
不知不覺,那朵無堅不摧的雪花就在他的撫摸下慢慢融化了。
柴京彥鬆開手掌,溫熱的雪水從指縫間留下,淅瀝瀝,猶如歡喜的春潮。
溫度,是最好的證明。
他拍這畫,不是為了那個洞房花燭夜裡的小風,只為保護徒弟的名聲。
他拍這畫,不是為了那個洞房花燭夜裡的小風,只為保護徒弟的名聲。
他拍這畫——
只為了得到那個洞房花燭夜裡的小風。
“一百萬靈石。”
他自我厭棄地閉上眼眸,語氣難得地粗魯,硬邦邦的,像千年不化的冰山。
這一百萬的冰山扔到下面,立刻激起了千層浪花!
“百萬靈石!我沒聽錯吧!”
“就算有幻境也……”
“我是不是見證了歷史?我是不是見證了傳說?”修士激動到語無倫次。
“這下沒有更高的了吧?”
“啊啊啊,我也好想做師祖的徒弟啊,太寵了。好羨慕雪魂公子!”
這氣氛,這熱鬧,不知道還以為是過年。
森無淚面無表情地上臺,繼續問:“還有更高的嗎?”
“哎?怎麼是你?你師父呢?”
“太激動,承受不住,已經下去休息了。”
眾修士:“……”
森無淚清清嗓子,再問:“還有更高的嗎?還有更高的嗎?”
魔道玩家的包廂內。
“是他。”
無人敢挑戰柴京彥的財力,也無人能挑戰他的威望。
袁澤善猛然關上窗,胸口起伏不斷,最後化為一口濁氣,幽幽吐出,再睜眼時,又是那位陰險狡詐的**少主了。
“你要說他對姜勤風沒點其他心思,我不信。”莫綰綰苦澀道。
其實吧……她覺得這位師祖也挺好的,把不染凡塵的仙人拉下神壇,讓他情動,讓他失心,跌入塵埃,打落凡間,為愛痴狂,為情所困,多麼美好的畫面啊!
紅衣少主冷笑:“他拿到又如何?不是玩家,能攻略嗎?能完成任務嗎?還不知花落誰手呢。你還是想想,拍賣會結束之後,如何從謝靈檀手中搶回名單吧。”
過了半響,無人回他。
袁澤善扯扯衣領,煩躁道:“怎麼,你啞巴了?”
“少主少主,你快來看!快來看啊!”莫綰綰驚訝得大呼小叫。
“我告訴你——”
袁澤善驀然停住,也忍不住走上去,看仔細些。
“那、那位是……?”
“就是剛剛打敗**少主的謝靈檀,謝小劍神啊!他這是要幹什麼?”
“該不會又是為了那張畫吧?”
眾修士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難以想象有人膽敢挑戰柴京彥!
紫發修士慢慢走近臺上的森無淚,衣袍無風自動,面色沉著,猶如一隻優雅捕獵的華美野獸,殺氣騰騰的模樣,極不好惹。
森無淚心生愜意,退後幾步。
“你為何而來?”
“我為雪魂公子的畫而來。”
他唇角浮現一抹溫柔的笑意,話語擲地有聲。
“你可知,現在師祖出了一百萬靈石哦。”森無淚同情道。
“我知曉。”
“那……”
“上清境謝靈檀願以修真界第一法寶天象劍為籌碼,競拍此畫。”
話音一落,滿堂修士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
連公孫贏都不可置信地瞧過去,一時氣血上湧,失控摔碎了手邊的茶碗。
天象劍!
是天象劍!
天象劍怎會在此?
……還單單是為了一幅畫?
暴殄天物!
沉靜半響。
“有沒有護心丹!有沒有護心丹!老王爺撐不住了!快來!”一侍從急得滿頭大汗,如熱鍋上的螞蟻。
那人間的王爺勉強撐起身子,搖頭:“快扶我起來。”
“王爺,我們出去瞧瞧吧!身體耽擱不得!”
哪知老王爺擺擺手,氣若游絲:“讓、讓我看看天象劍,就一眼!”
徐小鳳撓頭:“……這、這至於嗎?天象劍,到底什麼來頭?謝哥怎會有?”
“這天象劍啊,說真的,各種意義上上,如果讓我選,我會選劍,”燕倚雲搖頭道,“今天算是連環狀英雄難過美人關。”
姜勤風更是整個懵掉了,說好的去偵察敵情呢!
謝哥你回來啊!!
與此同時,第二十三個包廂的青衣公子終於也推開窗。
他倚窗而笑:“雪魂公子,這樣好的景象不知能維持多久呢。”
那聲音,真是人見少有的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