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半路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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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地辭別,自然會被問及理由。

崔頌哪裡想過什麼理由,只得無奈苦笑。

荀見此,明白他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遂不再問,只囑咐他一路小心,並表示夜路難行,不如等天亮了再走。

崔頌應了。回到客舍,與徐濯等人說了這事。

徐濯等人有些驚訝,甘姬心直口快地問道:“公子與荀郎君相交甚篤,共行一路,相互照拂,緣何要離開?”

但見崔頌一副不想多談的模樣,甘姬忙行了個禮,自道逾矩,與其他人一同退下,去準備出行的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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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崔頌頭痛地撫額,心想這半途離開之事確實需要一個說法,不然就算是避開了戲志才那關,身邊的親信亦會生疑。

第二天,崔頌再三與荀致謝,準備離開。

他這邊的家僕只有寥寥數人,若是單獨上路,不宜再用車駕。崔頌想了想,解下車駕上的二匹寶馬,連著一直跟在車隊的“搦朽”白駒,共計三匹。又去驛站賣了車,購置馬匹與馬具,湊夠數目,策馬南下。

崔頌想得簡單,北上是洛陽,西進可能會遇見外族,往東又是潁川的方向,唯一的選擇,就是南下了。

翻著手中的堪輿圖,崔頌圈定了一個目的地――荊州。

也不知道現在的荊州是不是歸劉表管轄。

腦中想著一些有的沒的,崔頌收起古代的簡易地圖,拍了拍白駒的屁股:“可以了,走吧。”

白駒的眼白好似往上翻了翻,邁開馬腿,從踏步到慢跑,再到疾奔,越來越快,幾乎成了一道殘影。

崔頌差點沒被甩下來。

這是崔頌第一次騎這匹神駒。雖說早知道這匹馬不同尋常,做足了心理準備,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

在高速上極限飈車也不過如此吧?

他死死拉住馬韁,用力夾住馬腹,眼睛都被風吹得睜不開。

後方傳來徐濯氣沉丹田的大喊聲:“主君何至心急若此?”我們都知道你有“急事”要辦,可這也太急了吧?

崔頌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

他無暇解釋這口黑鍋,只想讓馬快點減速。

“慢――”才剛張開嘴,就被狂風灌了一口,險些岔氣。

崔頌俯身,抱住馬脖子,將頭埋下,“小祖宗,你慢一點啊!”

白駒噴了個響鼻,終於大發慈悲地放慢腳步,以相對正常的馬速疾奔。

崔頌直起身,發現自己的頭髮已被狂風吹得有個性極了,隨手撈了一把,松了松被韁繩勒出一道血線的手。

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他回頭一看,只能遠遠看到一個小黑點,哪還有其他人的影子。

崔頌抽了抽嘴角,正想勒馬而停,前方突然衝出一人一騎,直朝他的方向而來。

大道寬敞,卻偏偏往他這邊衝,崔頌隱約感到不妙,正要驅馬避開,那疑似來者不善的千里之駒竟已奔至眼前。

馬背上的人一身窄袖短衣,頭戴斗笠,掩去大半面容。

他一手抓著馬韁,半個身體騰空,好似表演雜技一般,一腳踹向崔頌胯/下的駿馬。

崔頌來不及細想,身體彷彿有了自我意識,在大腦命令前便已作出反應,拔劍一刺。

劍鋒凌厲,對方不得不收回腿,避開被切骨斷肉的下場,又從馬鞍一側抽出一把環首刀,迎上逼至眼前的長劍。

鏘的一聲,長刃交鳴。

崔頌回過神,掃了眼對方手中的刀,詐道:“又是你?”

對方冷笑一聲,絲毫沒有開口的打算,縱馬與崔頌擦身而過,背道而去。

崔頌既驚且疑,尚來不及喘口氣,那人調轉馬頭,又一次衝了過來。

……原來不是一擊即走而是換方向再來一次啊?

心中越慌,身體越是冷靜。明明是極快的動作,卻好像印在他的視網膜中,被一幀幀地傳入大腦,將每一個細節剖析得乾乾淨淨。

手中的劍如指臂使,與意識連成一處,一次又一次地擋下兇戾的劍招,予以反擊。

不知對戰了多少回合,這來歷不明的敵人忽然拼著被崔頌刺中的危險,橫刀砍向白駒的馬頭。

崔頌一驚,想也不想地擋下這一刀,冷不防被對方用力一撞,連人帶劍地掀下馬。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哪怕身體還保留著自衛的本能,在馬術與戰鬥意識上也著實差了一些。

當他被撞下馬的時候,刀客本欲補上一刀,不防被暴怒的白駒咬住了手,撅蹄子將他座下的馬撞退了好幾步。

直至此時,武藝高強的徐濯才將將趕至。

“主君?!”

不及慰問,徐濯策馬向前,截下欲斬白駒的刀客。

崔頌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手肘支起上身,捂住火辣辣的額頭。

真是倒黴,一頭栽下來的時候正好磕到頭,還好那石頭不是特別鋒利……

差不多等他找回方向的時候,會武技的侍女甘姬後徐濯一步趕到,緊張擔憂地扶住他的手。

“公子?受傷了嗎?!感覺怎樣?”

崔頌正想說沒事,倏的,他的腦中飛快地閃過了什麼,不由愣在當場。

“公子――”甘姬不由拔高了聲音。

崔頌放下手,看著掌中的少許血跡,明顯有些失神。

見到他頭上的血跡,甘姬倒抽了一口涼氣,正掏出細絹想要止血,卻被一把鉗住手腕。

崔頌警惕地看著她:“你是何人?”

甘姬臉色煞白,櫻唇顫抖,溢位破碎的音節:“公子……?”

崔頌有些不忍,暫時放棄心中的打算,故作反應過來的模樣,鬆開她的手:“是甘姬啊。我無事,不必擔心。”

在剛剛的一瞬間,崔頌曾想藉著此次撞到頭,玩一把失憶的把戲。

戲志才的信給他敲響了警鐘。他到底不是原主,隨時都有露餡的可能。與其時刻擔心這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掉下,不如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可他最終還是稍稍改變了計劃。

他所要的只是埋上這麼一顆種子,挖一個伏筆,等到需要的時候再任其發芽……此時裝失憶,除了讓徐濯他們擔心外,並沒有更大的用處。

崔頌任甘姬用細絹摁住自己的前額,閉上眼,試圖減輕暈眩與嘔吐感。

可當他徹底安靜下來的時候,腦中模模糊糊的影子逐漸清晰,拼湊成一幅幅久違的……現代化的景象。

崔頌看見“自己”坐在圖書館,津津有味地翻看書籍,手邊擺著一本《繁簡體對照表》,不時用筆記著什麼。

明明留著短髮,臉也是熟悉的臉,可那閒適的神態與坐姿,總讓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好似察覺到他的目光,“他”抬起頭,朝他一笑,食指抵住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說了六個字。

……

崔頌驀地睜開眼。

視線轉向金石交鳴的地方,徐濯與那不知名刀客戰得不相上下。論武藝自是徐濯更上一籌,可他的騎術雖也算精,到底比不上對方。

很快,那刀客便趁著騎術上的優勢,甩開徐濯,絕塵而去。

徐濯自知追不上,遂不再追,下馬趕赴崔頌身側。

崔頌一看他撩衣襬就知道他又要請罪,忙制止了他,再三宣告此事並非他的失職,而是自己的馬跑太快了。

誰知徐濯欲言又止:“主君急於離開荀宮令,疾馬而馳,莫非早就料到此事?”

崔頌:……

他很想說,他跑路不是因為事先料到有人想要殺他,飈馬也是因為馬自己在飈而不是他想飈。至於他是因為害怕連累荀而離開什麼的……這腦洞就更大了。

徐濯錯把崔頌的無語當成了預設,一揖到底,沉痛道:“還請主君信濯一回,莫要再獨自犯險。”

崔頌哽的不輕,想要解釋一番,可又無從解釋。

說離開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那是什麼原因?

說飈馬不是因為急著離開?那又是為了什麼?

“近鄉情怯”不敢見戲志才什麼的,飈馬不是自己飈而是被□□什麼的,他說不出口啊。

最終崔頌只能默默吞下這口黑鍋,含糊地應了一聲。

此時,一直不曾插口的甘姬提出要讓懂醫術的喬姬替他看傷。崔頌腦袋磕著了不宜走動,不如徐濯留下保護他,而她騎馬回去,把喬姬帶過來。

崔頌同意了甘姬的建議,被她扶著在路邊坐下,隔著細絹捂額,咬牙忍受那一陣陣的刺痛感。

甘姬縱馬離去,徐濯持著劍,警惕在四周巡視,不敢離開崔頌半步。

崔頌腦門上的傷口不算深,捂了一下便算止住了血。只淤了些血,腫的有些厲害,看著頗為嚇人。

可能是因為失血的原因,他有些昏昏欲睡,正想偷偷掩個哈欠的時候,東邊突然傳來踏踏的馬蹄聲。

徐濯以為是甘姬回來了,上前兩步,著急的神色變為凝重。

“主君小心。”

崔頌只覺得腦殼又開始疼了。

他憊怠抬頭,有氣無力地問道。

“來者為誰?”

徐濯抓緊手中的劍。

“恐是山賊。”

崔頌揉了揉太陽穴,驀地想到先前撞到頭時,位於現代的“自己”對他抵唇說的那六個字。

――既來之,則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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