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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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曹操的貼心小夥伴, 曹操問不出口的,郭嘉自然要予以代勞:“禰處士……近日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利用打賭獲得階段性勝利的崔頌,成功地完成了“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成就:

“無他,決定修身養性罷了。”

禰衡決定修生養性,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這事對曹操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好,而且他還樂得讓禰衡做他的勞動力——前提是閉上他那張影響中老年人健康的嘴。

於是此事拍板敲定。

本來已經被曹操打算打包送走, 扔給劉表的禰衡,就這麼在歷史的岔路口被崔頌踢了下後腳跟,不情不願地被拐上了另一條道路。

臨近傍晚, 曹操留崔頌和郭嘉吃了頓晡食, 派親衛送二人回去。

因為今日崔頌帶個他的大驚喜,原先答應郭嘉“替他討要梨花釀”的事倒不太好開口了, 只在臨走前遞過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應郭嘉的要求, 曹操給崔頌安排的新居所正好在郭嘉的旁邊。因為離得近、關係好,二人時常串門、蹭飯乃至留夜,這一次也不例外。

在問過郭奕功課後, 堂中只剩崔頌與郭嘉二人。

郭嘉掃了眼刻漏:“離寢時尚早。”

崔頌心知而裝作不知:“奉孝的意思是——”

“月色怡人, 不若再飲一杯?”

崔頌微笑:“你今日與主公飲了幾杯?”

“……再飲半杯?”

崔頌見郭嘉說得可憐, 頷首道:

“半杯倒是可以。”

不等郭嘉轉喜,接著道,

“不過是我喝。奉孝只要看著我喝就行了。”

郭嘉:“……”

郭嘉試圖作出憂鬱的模樣:“子琮何時變得如此狠心了?”

“奉孝明鑑, 我一向人狠心黑。”

“……突然有些懷念初見時熱情淳樸的子琮。”

“熱情淳樸?”琢磨著這個詞, 崔頌確定郭嘉這是在調笑他。

“不及奉孝, 那一派勢頭,我還以為遇上了‘殺馬特’的山寨主。”

多年相處,郭嘉已習慣崔頌時不時蹦出的新鮮詞,並且清晰地瞭解其中含義。

兩人互損了一番,郭嘉見這酒確實喝不成,遺憾地嘆了口氣:

“那便舞劍吧。”

“善。”

開啟窗欞,引月色入戶。

郭嘉換上一身靛色寬袖雲紋深衣,負劍而立。

崔頌坐在窗邊,倚案撥絃。

沒錯,撥絃。在他閉關苦讀的這幾年,連同琴藝一起練了起來。

這幾年尋醫問典,沿途採訪許多能工巧匠,終於將那把被劍斬斷的古琴成功修復,還原如初。

琴的背脊,刻下的器名仍舊清晰如初。

問心。詢問本心。問心無愧。

多年的遊學不僅助他增長了知識、開拓了眼界,更替他磨礪了心境。

他深刻理解了建安七子王粲《七哀詩》“未知生死處,何能兩相完”的悲絕,亦深刻理解了北宋張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豪言壯志。

琴者,寄情者。能悲世之所悲,喜世之所喜者,方能彈出動人心魄的琴音。

琴音起,和風細雨連綿,郭嘉撩劍起舞,柔緩平和;琴音漸促,如暴雨傾盆,雷聲霹靂,郭嘉劍勢一變,漸趨凌厲,迅如雷亟;琴音轉折,如雨後瘡痍,遍地廢墟,死氣沉沉的原野上,一處泥地冒出綠芽,暗藏即將破土的生機,郭嘉劍勢一收,緩緩下墜,在壓至最低點的瞬間,劍勢反向,指向穹廬。

一曲作罷,郭嘉立即把劍收入鞘中,原地倒下作枕臥鹹魚狀:

“子琮琴藝近日來又長進了,下回千萬別再選這麼驚心動魄的曲子伴奏劍舞,老年人腰疼,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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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時成老年人了。”崔頌閉眸從入境的琴奏中恢復常態,睜眼乜了郭嘉一記,“年方二十九(虛歲),尚是一朵嬌花。”

“嬌花?”郭嘉似是想到了什麼,翻身坐起,“上回你與我說過的,那什麼‘表情包’,好像有一副是‘請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jpg’?”

“……你對這些事倒是記得清楚。”崔頌起身倒了兩盞熱水,一杯給自己飲,一杯推給郭嘉。

“子琮說過的話,我又有哪句不曾記得?”

“我與你說‘過飲傷身’,你總是聽過即忘。”

郭嘉見崔頌神色淺淡,暗道不妙,試圖為自己申辯:“……君子之德人盡皆知,能做到的又有幾何?竭力為之罷了。嘉自當……竭力戒酒。”

但見崔頌猶未開懷,郭嘉接著道,“子琮既然覺得我‘尚是一朵嬌花’,不如‘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jpg’?”

崔頌含在口中的熱水一口噴出,嗆得直咳嗽。

自家摯友忙過來替他拍背,可絲毫減少不了他心底的驚嚇:

“咳咳,你說什麼……咳咳……”

他只是某次喝高了隨便與郭嘉侃了下現代的搞笑段子與表情包,郭嘉總不會是無師自通,get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郭嘉見他緩過氣,眼中的緊張擔憂漸漸退散,變作疑問:“嘉方才所言,可有什麼不妥?”

崔頌:我懷疑你在恐嚇我,但我沒有證據。

“……下次別再這麼說了。”不然他心臟受不住,要是給奉孝灌輸了奇怪的東西,不說自家摯友人設要崩,史書上也會增添引人戰慄的一筆。

郭嘉很快便從崔頌的反應中誤到了某個表情包的語境,他若有所思,岔開話題道:

“方才一曲未曾聽過,可是新譜的曲?”

“上個月途徑洛陽舊都時所作,名為《餘燼》。”

“好曲。我前些日子亦靈感偶發,寫了一首,子琮可願意聽?”

“洗耳恭聽。”

“還請子琮闔目細聽。”

郭嘉在琴案旁坐下,續香試弦。

一曲起,如清風拂面,燕雀入林,崔頌好似站在一處深山小徑上,看著小徑迤邐向上,通往雲霧繚繞的山峰。

他順著小徑向上走。泉聲叮咚,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他試圖尋找泉聲,卻就此迷失,找不到來去之路。

迷茫,無措,彷徨。

可當他滿心失落、無所依從之際,鳥鳴驟起,撥開雲霧,一間屋舍出現在他的跟前。

所有積壓在心頭的晦暗情緒一掃而空,只餘平靜與安心。

琴聲戛然而止。

崔頌睜開眼,定定地看著半跪在他身邊,同樣凝視著他的郭嘉。

“這是何曲?”

“此曲名為——《歸宿》。”郭嘉眸中帶笑,通透的目光宛若看透一切,又帶著漫無止境的包容。

不管崔子琮來自何處,欲往何歸,他都願意隨他一同,共進退,同生死。

若世間找尋不到崔子琮的歸宿,那便由他郭嘉,成為他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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